二〇一四年我自導自演人生舞台的轉折——辭掉工作。一方面我再也安撫不了壓抑許久的心,同時身體開始出現警訊。失去健康對我來說跟世界末日沒有兩樣,我只能硬著頭皮,在還不知下一份工作在哪裡,也沒有過換工作的情況下,毅然提出辭呈。父親很淡定,沒有問我離職的理由,也沒有多表示意見。母親當時心裡一定也很擔憂,但她也不敢多說什麼,我很感謝也很慶幸他們對我的體貼。
辭職後我狠狠補眠,睡到我自己都有點心虛。媽媽當時一定很擔心我,但她卻說:「妳已經辛苦很多年,就好好的睡到飽吧!」這句再平常不過的普通話語給當時的我很大的安慰,而且說也奇怪,一旦自己覺得被理解、接納,反而不再昏睡。我嘗試一個人開車直闖深山,憑著模糊的印象找到之前跟朋友拜訪過的山,持續五個月的體能訓練。每個禮拜在山中待三次,不斷訓練自己長時間的行走與負重,這些訓練讓我在朝聖之路上身體沒有任何狀況。當其他人為水泡所苦的同時,我卻還有餘力拿準備的藥品幫助別人。
二〇一五年我先給自己三個月流浪歐洲各地,在比利時、荷蘭、德國、捷克、奧地利、義大利、法國等有形與無形的國界之間穿梭,壓軸的最後一個月才正式踏上朝聖之路。這對我來說是件不可思議的事,畢竟我之前從未以一己之力在國外旅行這麼長的時間。
不過說來好笑,我人都已經在歐洲了,內心卻還是充滿質疑:自己是否太任性了?就這樣辭職,會不會找不到下一份工作,然後流落街頭?
直到身處威尼斯的穆拉諾島(Murano Island),此時大概已經流浪一個多月。在這個以製造彩色坡璃著稱,有著無數水道蜿蜒其中的小島上,接到臺灣傳來的噩耗:高中同學因癌症離世。她是我們班公認的班花,美麗的她竟然成為班上最早離世的人。哀傷之餘,我深切體認到當下我能活著是何其幸運!竟然能跑到這麼遠的陌生異地,在如此絕美的地方健康呼吸,若我不好好把握,反而把時間耗在憂慮也許根本不會發生的壞事,那才是可惜。我要替自己,替這位朋友,好好地看看這個世界。
踏上朝聖之路前,我請教了朋友胡安(Juan),他是巴塞隆納(Barcelona)人,數學教授。當時他告訴我這條路在西班牙境內很夯,但他還沒有走過,很期望退休後能有機會去走。他現在依然很忙,一年中有大半時間在不同國家進行學術研究、教導學生。他說走這條路將會對我幫助很大,我問他為什麼?他解釋說,路程當中我一定會遇到很多來自世界各地的人,他們多少會帶給我不同的觀點與視野,尤其我正在重整人生,思索下個階段要怎麼開始,或許這會幫助我理清思緒。聽完他這番話,我就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踏上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