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淒清百感生,頻年擾攘未休兵,獨留肝膽對明月,老去方知厭黨爭。」─陳公博。
陳公博,民國才子之一,先後加入國、共兩黨,是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是國民黨第二次全國大會中央執委;又先後被國、共兩黨開除;汪精衛組南京政府,他擔任立法院長,汪死後任代主席、代行政院長,抗日戰爭勝利後逃往日本,後被押解回中國,以兩顆子彈漢奸罪名槍決。
陳公博寫下這首詩的時間在民國二十年底,國民黨因為容共拒共分裂又合流後,陳公博從歐洲返回中國船上,聽聞九一八事變有感而發,是年,他四十歲不到,已有「老去之嘆」,但厭黨爭之心不假。
內患外侮稀巴爛 國民黨照鬥不誤
十五年後,他被國民政府關押,寫下獄中遺作,回溯當年心境,早有決心進行「黨的團結」,否則黨敗則國亡;民國二十七年,汪精衛力邀他加人南京(汪偽)政府時,他也告訴汪精衛,「黨不可分、國必統一。黨的分裂痛苦,我已受夠了!我們要救國才組織黨,今黨不斷分裂,救國更何從談起?」受夠了也沒輒,汪精衛以中國國力不可戰,說服了他;獄中自白即使為汪政權辛辯解:「當日汪先生來京之時,淪陷地方至十數省,對於人民,只有搶救,更無國可賣。」卻完全諒解檢察官對他的論罪:「政治是那樣困難而波折…,哪一個敢說陳公博無罪呢?」
陳公博自十五歲與父親一起組建「三點會」反清被囚,他半百多一點的人生,走過民國肇建、軍閥割劇、北伐、對日抗戰卻成為「敵偽政權」二把手,唯一不變的是「黨爭」自始貫穿其一生,黨外交征戰而黨內互打頻。這實在是一個巨大的歷史問號、可能也是權力或人性的問號,當國家內患外侮到都稀巴爛的地步了,國民黨還能鬥得不到你死我活不罷休?
更神奇的是,這樣的政黨餘命不短,國已毀而黨猶存;鬥到敗逃台灣,走過威權年代,「民主」竟真在國民黨手上完成,中華民國在台灣能有三次政黨輪替,民進黨二度執政,能舉起轉型正義大刀,清算蔣介石的歷史功過、清算國民黨產的不公與不義,很大部份還有賴國民黨內鬥不止。
民主時代黨爭為常態 我死不了你活不好
軍政訓政時期的「黨爭」和民主時代的「黨爭」最大不同是,民主時代黨爭為常態,而黨爭不再是性命交關,國祚不因政黨輪替而中斷,政黨存續與國家存亡可以分而視之,朝野不論是鬥爭或競爭,頂多鬧到我死不了你活不好,就像馬政府和民進黨,蔡政府和國民黨的關係;而中華民國在台灣能否萬世太平,關鍵因素不在國民黨而在特殊的兩岸關係─雖然國民黨不願意承認。
早年國民黨打不贏比自己還集權還恐怖統治的共產黨,晚近選不過比自己更草根更接地氣的民進黨,主要癥結還在國民黨始終抓不到「人心之變」,三次政黨輪替之後,這一年來,國民黨還陷在「檢討前主席歷史功過」的情緒,而「前主席的歷史功過」說來說去,還是一個中國和對台獨退讓,「敗選萬般過,過在黨主席」,只因為「黨主席溫良恭儉讓,把政權都讓掉了」,這是多麼奇怪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