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茜VS.張小嫻:病了老了,還是有一塊摘不走青春之花的地方

2020-06-04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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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病了老了,還是有一塊摘不走青春之花的地方(陳文茜提供)

即使病了老了,還是有一塊摘不走青春之花的地方(陳文茜提供)

一場大病,讓她明白,生命輕如雲。生命的紙或許已褪白,但非純白,留下殘存的墨痕;紙也早已不平整,但留下一道道摺痕。我們的一生都是回不去的進行式,如果好好想著愛,就不用怕凋零。

張小嫻:從此以後,所有的聚散都是溫柔的

當一個人輕描淡寫地敘述她的痛苦,你知道,真實的痛苦至少比她所說的要痛苦十倍。文茜把治癌的過程寫得那麼輕鬆幽默,我彷彿看到病床上那個戴著墨鏡、染了一頭亮紫色頭髮、身上穿著蘇繡披風的神奇女俠,我也聞到了病房裡鮮花的香味和台中肉圓的味兒,聽到生日會上的歌聲和笑聲。然而,當大家都散去之後呢?無論擁抱著多少愛,病人終究是孤單的,我看到一個剛剛做完大手術的虛弱的女子那些無法成眠、得靠嗎啡鎮痛的夜晚,那是精神與肉身多麼大的折磨,那是親情也無法撫慰的痛楚。我了解,因為,就在三年前,我陪伴我爸爸走過那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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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應該有的病,我爸爸都有了,糖尿病、腎癌、末期腎病,還有心臟病,最後把他帶走的是多重器官衰竭。為了讓爸爸活下來,在那短短的一年半裡,我們一次又一次豪賭,一開始,我倆的運氣很好,大大小小的手術都成功,我們賭贏了,他是醫學上的奇蹟,更是個樂觀的鬥士。我從來沒想過,這個鬥士為了我自私的希望活得有多苦。我永遠忘不了那個下午,在他接受另一個心臟手術的前一天,我去醫院看他,我進去病房的時候,他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當他聽到我在背後喊他,他轉過身來,對我說,要是這一次手術不成功,就別再救他,太辛苦了。這是他唯一一次想要放棄。每一次,當我想起這一幕,我還是會哭。

一個人生病的時候是沒有任何尊嚴的,我的爸爸是個愛逞強的人,然而,人生最後的兩個星期,為了阻止他把鼻胃管扯掉,也因為怕他不聽話走下床會摔倒,護士把他雙手和雙腳縛在床上。剛開始他常常反抗,但他很快投降了,到後來,他已經無法回應我任何一句說話。一個給與我生命的人,他的生命在我眼前漸漸凋零。

文茜肯定比我了解生和死,她是活過來的人。在爸爸離去之前,我從未覺得自己和死亡那麼接近,我總以為我還年輕,我還有很多時間,原來,一直在背後靜靜地等著我的,不是這一生的花冠,也不是歡呼,而是死亡。一回首,當飛花散盡,化為塵土,我將帶著什麼離去?

佛說,每個人都是乘願而來。我是帶著什麼未圓的心願來到人間?這一生的奔波勞苦是為了償還抑或是為了報恩?那天,我論文的指導老師跟我說,許多女作家到了五十歲都信了佛。那一刻,我在想,為什麼呢?是不是到了人生半百之年,這些激情、多情又痴情的女子終於耗盡了她們的感情?曾經的憤世嫉俗現在看來都顯得有點膚淺和幼稚;而今的愛情,卻不知不覺多了一份慈悲;她終於捨得放下自我,也明白了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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