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亦武稱,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洗腦監獄,以前的監獄長是毛澤東,也是祟尚暴力的變態監獄病人」,毛澤東和習近平都不知自己得了監獄病。而廖亦武記錄他人監獄病是為減輕自己的監獄病。
幾年前在台北一個聚會中,聆聽廖亦武擊缽吟唱,從歌聲中感受到這位身材不高、壯碩的光頭男子生命力強盛。當時還不知道,這位在八九六四後蹲過四年牢的詩人,曾在監獄中兩度自殺未遂。
讓習近平也受害的劉志丹
二○一一年廖亦武越過中越邊境逃離中國。他私下曾說過,是因為恐懼自己再度入獄而選擇流亡。他說,若再被關個十年,人生就到盡頭了,因此非走不可。中國監獄為何會讓這個看起來生命堅韌的男子也受不了想自殺,更因恐懼再回監獄而決心冒險逃亡?
從一九九○年代末開始,廖亦武開始寫作中國底層邊緣人的故事,許多人蹲過監牢,待過勞改營;有被冤枉的善良人,有被迫害的政治犯,也有貨真價實的壞蛋;有他在監獄中遇到的,也有出獄後到處訪談記錄下的。他靠著一支錄音筆記錄中國從一九四○年代之後數百位苦難眾生的故事,殘酷、悲慘卻也有血淚溫度的人性紀實。
很多政治反抗者與異議作家離開自己母國土壤也失去養分,逐漸枯萎、瘖啞,但廖亦武離開中國十年還繼續在寫。除了在中國已記錄下許多精彩的生命史,在美國的中國城、在倫敦、來到台灣,他都持續訪談,記錄許多奇異到令「正常人」難以想像的人生經歷。他不只是寫歷史、做傳記,他筆下的故事也與時代脈動相呼應著。
《十八個囚徒與兩個香港人的越獄》是他最新文集,一樣記錄著各式奇異的生命經歷。
其中一位級別最高的是「職業革命家」何家棟。二○○四年他訪問了這位曾是《工人日報》出版社高幹,他搞出版為報社賺大錢,被稱為「紅色印鈔機」,卻因責編一本後來被定性為「反黨小說」的《劉志丹》而被開除黨籍。
《劉志丹》案牽連甚廣,甚至「今上」習近平也受害。習近平父親習仲勳因此案接受審查、下放洛陽當工廠副廠長。文革期間習仲勳被批鬥迫害,直到一九七五年才解除監護。年輕的習近平也因父親涉案被歸類為「黑幫子弟」。
何家棟的兩個兒子在文革期間一個被打死、一個自殺。本人在文革後雖被平反、復職,但六四時卻支持學生。五七年因責編劉賓雁《本報內部消息》被打為右派;二十七年後他創辦《開拓》文學雜誌,創刊號又發表劉賓雁的《第二種忠誠》,何家棟又被查處。何家棟在訪問時說:「我自認為是一個職業革命家,夢想創造一個新世界,可是,而然,去他媽的,一事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