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中收錄一首題名為〈南山〉的詩,是齊襄公/文姜事件時期齊國的民間歌謠:
《詩經.國風.齊風》〈南山〉
南山崔崔,雄狐綏綏。魯道有蕩,齊子由歸。既曰歸止,曷又懷止?
葛屨五兩,冠緌雙止。魯道有蕩,齊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從止?
蓺麻如之何?衡從其畝。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既曰告止,曷又鞠止?
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極止?
「中文百科在線」上將這首詩翻譯成白話文:
巍巍南山真高峻,雄狐求偶步逡巡。魯國大道寬又平,文姜由此去嫁人。既然她已嫁别人,爲啥想她存歹心?
葛鞋兩隻配成雙,帽帶一對垂耳旁。魯國大道平又廣,文姜由此去嫁郎。既然她已嫁玉郎,爲啥又跟她上床?
想種大麻怎麼辦?修壟挖溝勤翻土。想要娶妻怎麼辦?必須事先告父母。既已禀告過父母,爲啥任她肆淫汙?
想去砍柴怎麼辦?沒有斧子砍不倒。想要娶妻怎麼辦?沒有媒人娶不到。既已明媒正娶來,爲啥讓她娘家跑?
依據從古至今大部分學者的意見,這首齊國民謠唱的是文姜的八卦,用來諷刺齊襄公與魯桓公。詩的前兩段針對齊襄公,後兩段針對魯桓公。
詩是好詩,諷刺到位卻並未指名道姓,深得《詩經》溫柔敦厚的宗旨。如果此詩可以代表當時民間對齊襄公/文姜事件的看法,那我們不難發現,魯、齊兩國官方對此事件的態度和民間不同。
齊國把來訪的鄰國君主殺了,想要低調處理,可以理解。魯國國君到齊國友好訪問,在地主國慘遭謀殺,魯莊公和他的大臣面對殺父殺君仇人,卻沒有擺出「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架勢,聲討齊襄公的罪狀,採取絕交、宣戰或呈報周天子等手段,只是發出一封充滿外交辭令的照會,其中還給齊襄公指點出一條下台階的明路。魯國這種決策何其奇怪,原因何在?
當然齊國強大,魯國弱小,魯國一定考慮過小國惹不起大國的政治現實;但更重要的,魯莊公君臣想必也考慮到這是樁牽涉本國第一夫人,又是新君主母親的八卦,所以寧可大事化小地和齊國雙邊自行解決,也不願在國際上張揚,弄到天下列國幸災樂禍地對這事公開說長道短,議論紛紛,國家與君主家庭出醜出到天下。《春秋公羊傳.閔公元年》說「春秋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論語.子路篇》也提倡「父為子隱,子為父隱」。雖然這兩段記載出現的時間都比齊襄公/文姜事件晚,卻可以看出春秋時代貴族面對醜聞的心態,就是能諱則諱,能隱則隱,即使非處理不可,也是點到為止。這種態度從現代的角度看,可以視為一種損害管理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