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大陸崛起,頗有超越美國的架勢。除了國際上頻以G2稱呼兩造,許多國內評論亦以「權力轉移」來描述美國可能的霸權旁落。不過以「權力轉移」指涉大陸可能分享或取代美國霸權,當是誤譯誤用。
蓋「權力轉移」的原文是power transition,意指國家因為積極發展而實力大增。由農業社會轉型為工業社會,便是常見的例子。因此power transition的較適中譯應是「實力提升」。此概念是由美國學者歐甘斯基於1958年所提。其目的,是試圖找出國際社會不穩定的來源與戰爭的原因。
歐氏在其著作《世界政治》中,提及「實力平衡」(balance of power)的國際社會因為同時存在許多實力相當的大國,因此較易發生戰爭;而一國獨強的國際社會,則較穩定,因為其它國家無力挑戰該強國。
他又進一步將一國獨強的國際社會中的國家分為支配國,大國,中等國,小國,附庸,並賦予這些國家對現狀的滿意度。其中支配國對現狀最滿意,然後依次遞減,附庸則對現狀最不滿。當這些國家的實力沒有變化時,彼此尚能相安無事。但當某不滿現狀的中等國家或大國的實力大幅提升後,例如達到支配國的八成,便可能想要改變現狀,以使自己獲得與新增實力相稱的國際地位或話語權。此時,安於現狀的支配國的地位受到挑戰,就可能出手干預,以致衝突與戰爭一觸即發。換言之,當國際社會由一強支配向實力平衡發展時,衝突與戰爭的機會就會增加。此一觀點,與哈佛大學艾勒森教授在《注定一戰》中所提「雅典崛起,斯巴達為之驚懼,則戰禍不可免」的修西底德陷阱,可謂一致。
如何避免衝突,學者的建議有二:一是針對實力,二是針對意圖。川普顯然是前者,藉由科技戰、貿易戰、人才戰等作為,阻撓中共進一步「實力提升」,以設法拉大雙方差距,消除中共挑戰美國霸權的機會。歐巴馬及其之前的美國總統,則較偏重後者,亦即積極與中共交往以引導中共意圖,使其願意接受現存國際秩序。
要之,國家實力,是國際社會穩定與否的重要變數。某國實力提升,是因,衝突與戰爭,是果,而本文一開始所提的霸權旁落,則是衝突與戰爭後的可能結局之一。至於如何稱呼此一結局,歐氏使用的「領導權轉換」(world leadership transferring),或是貼切的說法。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智庫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