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文言文跟我們日常用語脫節,無法表達現代人的感情與思想,勢必對未來新生代的現代語文運用及社會溝通能力產生不良影響。因此,即使胡適等人鑒於當時中國太衰弱,不得不鼓吹「全盤西化」,以白話文全面取代文言文,有其特殊的時空考量,台灣沒必要跟著全面使用白話文,但台灣如要成功轉變為現代化社會,實無須維持如此此高比例的文言文。
筆者服務公職時,修改過不少文句不通順的公文。例如「本土戲劇的魅力終於風華再現」一句,「魅力」怎可接「風華再現」,「終於」兩字也是多餘,應改為「本土戲劇風華再現」;「象徵著台灣社會多元豐富的生命力」改為「展現了台灣豐富多元的生命力」等。
台灣公務員都念過很多文言文且經過國家考試,如果連公文都詞不達意,會影響公務的執行,不利國家的發展。這跟中學時是否熟背文言文沒什麼關係,是國文教學方法出了問題。如果老師只一味要求學生背古文,卻無法解析作品的思想、結構與文字技巧等,學生食古不化的結果,太多的文言文,反有礙他們對日常用語的了解與運用。未來如果無法改進教學方式,在高中文言文高達45%到55%的情形下,新生代的語文表達能力,仍很難改進提升,將影響國家社會現代化的建構與發展。
即使從中國古文的文學價值來看,固然古詩詞情景交融、詞句優美、意境深遠,史記等敘事簡潔有力,但由於中國古文深受儒家思想的牽制,大部分文言文都以「文以載道」的概念為主軸,大都是很空洞的道德闡述,幾乎沒有深入探索人生的小說與戲劇,或可激勵現代人的論說文如培根的「知識論」。跟西方文學相較,中國古文充滿假道學,不像莎士比亞的4大悲劇、希臘悲劇、荷馬史詩、歌德的浮士德、但丁神曲等,對人類飄忽不定的命運與複雜的人性有極為深入的剖析,因此這些西方文學可超越時空,感動現代人心,成為人類珍貴的文化遺產,中國文學則只有「紅樓夢」及杜甫等人的詩詞可在世界文壇留名。
杜甫、李白、蘇東坡、陶淵明、李商隱等人的古詩確有超越時空的永恆價值。如杜甫古詩「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就以擬人化及情景交融的景象,很精準、深刻地描寫了人類在某種時空下都會有的驚恐情緒,超越了時空的侷限,有永恆的文學價值。候孝賢的經典作品「刺客聶隱娘」的一些場景就成功展現了該詩句的意境。
「刺」片中聶隱娘父親等人歷經突襲後在農莊休息一夜,隱娘天未亮即離去追查遇襲緣由。在靜謐的銀幕中,雲霧縈繞的清藍寧靜湖水展映在觀眾眼前,一群飛鳥哇的一聲劃過天邊,突然間寧靜的湖水湧出一波一波的漣旖,細微的水蟲、小魚划水聲流洩而出,一隻飛鳥飛越湖面;而後鏡頭轉向室內,磨鏡少年在天色微亮的暈黃色屋內,聽到柴火嘶嘶燃燒聲,警覺到聶隱娘已離去,屋外隱約傳來狗吠聲與馬鳴聲,他急忙跑出去找聶。這一連串的畫面有如杜甫古詩「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的驚心動魄場景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