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一開始就以類似老電影辯士的旁白,預示了這部電影不是一部記錄片而是虛構的故事。黑白影像的特質,看起來很像寫實記錄片 ,但是導演就是不要讓你以為這是記錄片,才三不五時跳出來說說話 。電影以黑白的單色調 ,穿透了台灣社會底層的荒涼貧瘠,重現窮困者的生活實況,但這不是在控訴富貴階級的壓迫 ,更沒有同情貧窮的角度跟悲情的情緒,那到底導演阿堯在搞什麼?
對於從小以台語為母語,又生長在非都市地區的人來說,片中的幹聲連連,就像夏天裡的蟬叫聲一樣自然吧!裡頭的底層人物,我們並不陌生,類似拾荒的孤兒肚財,家有老母下無子嗣;職業是看門又兼殯葬樂手的菜埔,以及另外的無名流浪漢釋迦…在筆者營造業的工作場所裡可是多的很,只是平常看不到他們完整的生活而已。看不到他們對於我們所共組的這個社會的觀察與看法。而這群人就活在我們身邊 。我們習慣以同情可憐但是又保持距離的態度看待他們。大多數人早有定見與偏見的這群人,我們大多因為他們的身分地位卑微而直接忽略,但是導演在電影裡 ,暫時把世界顛倒了過來。讓我們從他們的眼睛去看我們這個世界,聽他們如何評論這個世界。一方面讓我們認識這樣的人與人生,一方面也用另一個視角認識我們的世界,就像讓黑白認識彩色,也讓彩色認識黑白。
大佛是留美藝術家啟文(戴立忍)的作品,也是大宗教家訂購的商品,用途是要當作信徒在莊嚴的法會裡頂禮膜拜的對象。大佛普拉斯是大佛PLUS(+)的意思,也是全片最重要的梗。但劇情其實是最不重要的部分,導演一直告訴你這只是戲 !裡頭雖有凶殺案 ,但談的不是善惡,有宗教符號卻也不是要跟觀眾道德訓話 ,對權貴有嘲諷卻不去深入批判權力吃人的結構。這裡最重要的呈現 ,是人活著的本能!
窮人與富人的差距看來很大 。就像黑白與彩色的差別,但是本質上難道沒有相類似的地方嗎?我們一樣都是人類,都需要活下去 ,也都因為要活下去而有所需求 。雖然有落土七分命,跟七分靠背景的差異,但是除了吃喝睡以外,我們都需要依靠 ,需要有同伴,盼望有人可以取暖,也一樣會有欠缺 ,連必須為了活著 ,而忍氣吞聲這種鳥事 ,都一樣會遇到 ,只是方式跟形式不同而已 。聲色娛樂場所裡的作樂跟貨櫃屋裡的偷窺都需要同伴,作愛也需要同伴,高高如美女貴婦、藝術家、副議長跟拾荒者都沒有差別 。
人天生就有色慾需要滿足,做愛跟偷窺人家做愛都是滿足的方式。宗教團體以及莊嚴的儀式不也是相同的作用?最後 ,人都會死,我們都是人 ,都會有死去的一天 。亞理斯多德早在兩千年前就揭示了這個定律,只是怎麼死會有一點不一樣 ,死了就都一樣了。這社會百態跟眾生相 ,在導演的呈現下就像一台絞碎機 ,幾乎沒有人是真正滿足的活著 ,連仰望莊嚴佛像的師姐都是 ,有的只是絞碎機裡 ,一些人浮在上面 ,有的人沉在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