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客無名領著長空、殘劍與飛雪的劍，終於坐在距離秦王咫尺的位置。然而，無名聽了秦王滔滔不絕的天下大計之後，腦中浮現殘劍所說的「天下」兩字，放棄刺秦。無名步出宮廷之際，千萬枝飛箭射向無名。正是無名的殉身，成就秦王偉業，電影的最終的最後一幕，是象徵秦王偉業的萬里長城，字幕上更寫著「公元前221年，秦王統一中國後，結束戰爭，修建長城，護國護民，成為中國第一位皇帝，史稱秦始皇」。
電影裡，我們看到秦始皇與俠客意義的大逆轉。秦始皇專制無道，荊軻刺秦因而成為人們所謳歌的故事。在中國電影裡，九○年代曾有兩部以秦始皇為題材的優秀作品。在周曉文的《秦頌》（1996）裡，秦王雖能一統天下，但他所鍾愛的女兒卻與秦王請來創作《秦頌》的好友高漸離擦撞出愛情的火花，秦王從中作梗，女兒自毀面容抵抗，早已被秦王整得不成人形的高漸離則向秦王擲琴後離去。秦王統率千萬兵馬，一統天下，但他卻無能左右女兒與好友的戀情。
陳凱歌的《荊軻刺秦王》（1997）裡，秦王非先王之子的真相被揭穿，他所愛的妃子趙姬出身趙國，秦王許下不攻趙國的許諾。然而，秦王最終仍為了霸業攻打趙國，趙姬於是結合燕國太子策動荊軻刺秦王。在此過程中，趙姬與荊軻發生戀情，荊軻刺秦失敗後趙姬心痛地在秦王面前收屍並痛斥秦王之專制。可以說，這兩部電影導演著眼的，是秦王耀眼的霸業背後，是專制權力對人性的扭曲。荊軻，俠客的象徵，俠客出身江湖，江湖原意是官方與民間的三不管灰色地帶。俠客擊劍為任俠，他們好打不平，也不惜與官方作對。荊軻刺秦王尤其是俠客精神的代表，但在《英雄》裡俠客卻是為專制獻身！
＊作者曾任天津南開大學傳播系副教授、台灣清華大學人文社會學院兼任助理教授，現為文化評論者、政治大學傳播學院兼任助理教授。在北京生活12年，著有《拆哪，我在這樣的中國》（2011年，獲第36屆金鼎獎）、《中國課》（2012年，獲選《亞洲週刊》該年度十大好書）。本文選自作者新著《拆哪，中國的大片時代：大銀幕裡外的中國野心與崛起》（蔚藍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