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分局鬧出的風波甚至搶走了華航機場旅館防疫缺口的光彩,牽扯層面多且複雜,但是有一幕卻沒人追究,而我獨認為那是濃縮所有「病情」的關鍵點。
那一幕就是:松山分局門前舉行記者會,讓楊姓警官跟鬧事者握手大和解。
看到那一幕,我立刻想到的是《水滸傳》——小說膾炙人口,梁山好漢受人稱頌數百年,可是書中有著多少「官賊一家」的故事?不必翻書,立即想得到的情節包括:
晁蓋等人劫了生辰綱,濟州府尹派何濤去鄆城縣下公文逮捕晁蓋,何濤到了鄆城縣,剛好值班押司是宋江,找了個理由穩住何濤,自己連忙趕去晁家莊通風報信。——宋江是押司(縣衙門的屬吏),晁蓋是保正(鄉里民防組織的頭),兩人有交情可以理解,可是晁蓋此刻是上級要抓的搶匪,宋江完全不懷疑晁蓋會幹出犯法之事,且以私情優先於公幹。
鄆城知縣派縣衙兩名捕頭朱仝、雷橫去晁家莊抓人,兩人都想縱放晁蓋,打前門的故意「大驚小怪,聲東擊西」,埋伏後門的不但放人走,還指引「只有梁山泊可以安身」。
後來宋江殺了閻惜姣,又是朱仝、雷橫去宋家莊抓人,他倆不但沒抓到人,更擺平了張三、閻婆不再告,反而最初告狀的唐牛兒被判「故縱兇身在逃」,脊杖二十,刺配五百里外!
宋江終於還是被逮,發配江州,梁山泊軍師吳用幫他寫了一封信,帶給江州兩院押牢節級(看守所所長)戴宗,受盡各種優待,還能在潯陽樓喝酒。(酒醉題反詩鬧出大事,後話不提)
就這「智劫生辰剛」到「江州劫法場」的小說情節,道盡當時黑道份子跟地方派系跟衙門捕快跟看守所官員之間,根本是一個江湖。
所有的事端起自「生辰綱」,也就是大名府梁中書送給當朝太師蔡京的生日厚禮——簡單說,就是大官之間的金錢往來。蔡京是歷史上有名的權臣貪官,梁中書的官位來自蔡京,他送的十萬貫生辰綱肯定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蔡京收了禮,當然要回饋梁中書,而梁中書的「投資」,當然是從民脂民膏中得到「報酬」。
再看智劫生辰綱時,白勝假扮酒販時,口中唱的歌:
赤日炎炎似火燒,野填禾苗半枯焦;
農夫心內如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
就是這首歌描述的情況,才讓搶劫盜賊的行為「英雄化」——搶劫貪官之間的金錢往來是「替天行道」。也讓江湖人物(如前所述包括黑道與捕快)之間聲氣相通、彼此掩護成為「義氣」,而非沆瀣「一氣」。因為,高層貪污、攫取民脂民膏,不顧農民(當時等於全部社會底層)死活,善良老百姓只能「窮算命,富燒香」,不甘忍氣吞聲的江湖人可不會安分守己,他們有自己的江湖潛規則,內心則看不起也不怕「上面」。
中南部的旱象還沒解除,雖然農民現在已經屬於少數,可是政府高官不拿乾旱當一回事,老百姓可都看在眼裡,事實上,限水之苦包括了所有小老百姓。這個時候爆出松山分局的風波,而媒體焦點卻放在民進黨內派系鬥爭,更加深善良老百姓對時政的不滿,因而沒有太多聲音追究,「為什麼警察分局要讓教官跟砸爛警局者握手和解」?
事實上,分局能找到滋事者、當天沒逮捕滋事者、還讓教官跟他們和解,完全說明了,有那樣一個「江湖」存在,警察和黑衣人根本是一家。
可是,老百姓對「生辰綱」比較痛恨,而「梁山泊」距離松山分局(甚至其他警察單位)其實很近。
*作者為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