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大頭下雨不愁:《忘了我是誰》選摘(4)

2017-12-25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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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數來寶時,我和父親的聲調都非常高亢,還一起敲打桌面增添節奏熱鬧,父親滿臉的天真爛漫,他看不見我眼眶中的愴然熱淚,也不懂我懷念天上母親,遠方兒子,過往童年和三歲時他教我唱顛倒歌『胡說話,話說胡……』那顆人世悠悠之心。這些都太複雜了,父親不懂。」(新華社)

「說數來寶時,我和父親的聲調都非常高亢,還一起敲打桌面增添節奏熱鬧,父親滿臉的天真爛漫,他看不見我眼眶中的愴然熱淚,也不懂我懷念天上母親,遠方兒子,過往童年和三歲時他教我唱顛倒歌『胡說話,話說胡……』那顆人世悠悠之心。這些都太複雜了,父親不懂。」(新華社)

父親住進我家後,我回到當年照顧兒子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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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晚上九點準時上床,我內心竊喜,趕快回自己房間享受片刻閱讀寫作,十一點半左右熄燈就寢。當我剛要邁入夢鄉時,父親推門邁入我房間,大聲宣布:「天亮了,我要吃東西。」恍惚間,我以為是兒子仲豪的呼喊。彼時,每個週六早上,好夢方酣,兒子就在我耳邊喊:「媽咪,我要吃早餐。」

我扭開床頭燈,看手錶,剛十二點,是玻璃鞋灰姑娘的夢醒時分,心中暗自叫苦:「這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但我知道這不是講道理的時刻。

我隱藏內心的不安,親熱地挽起父親手臂,帶他走進廚房,先沖大半杯熱牛奶,滿足他的需求,然後掀起房內各窗簾,看窗外一片漆黑,反覆強調:「天沒亮,還是半夜呢。」再帶他看呼呼大睡的外勞阿妮,阿妮白天認真照顧父親,夜間讓她睡個好覺,不忍心叫醒她。

「看,阿妮在睡覺,大家都在睡覺。」在漆黑的家逛了一圈後,帶他回房斜躺床上,聽我的「放鬆誘導詞」。

我自年輕就飽受失眠之苦,不得不學習各種改善睡眠的方式,數羊、冥想、腹式呼吸、自我催眠等等。

我一手輕撫父親的頭,一手握住父親的手,用穩定、低沉又緩慢的語調說:「請將眼睛閉起來,眼睛一閉起來,你就開始放鬆了……」

沒多久,父親原本緊張的表情變得柔和,呼吸變得輕,在我掌心的指頭也放鬆了,他發出均勻的鼾聲,然後我躡手躡足走回自己房間,就如當年悄悄走出四歲兒子的房間。

我再看錶,十二點四十五分。我用四十五分的耐心換回下半夜的完整睡眠,沒有辯論,不用爭吵,在安定父親的過程,我的焦慮也得以鎮定。

白天,我帶父親做功課,主要是歌曲、數來寶的反覆練習。歌曲來自父親的教會詩歌,再以經典老歌補充,如「青春舞曲」、「小小羊兒要回家」、「蘇武牧羊」等。

我知道父親喜歡聽歌也愛唱,最早且最深的印象是,中國廣播公司舉辦第一屆「國語歌曲比賽」時,父親將耳朵湊近收音機,對進入決賽的歌者仔細評分且做筆記,他的評審和最終結果出入不大。當時的指定曲是「晚霞」,夕陽一霎時間又向西,留下了晚霞多豔麗的美妙旋律,至今我難以忘懷。

通常我先按歌本簡譜學唱,然後教父親,也教外勞阿妮。阿妮音感特別好,一學就會,很快她可承接飯後帶父親練唱的責任。

至於數來寶,幾乎都取材自「中國兒歌」,純文學出版社印行,朱介凡編著,林海音寫序,是整理研究中國兒歌的學術專書,厚厚一本收集了一千五百多首各地兒歌,我從中挑選簡單容易上口的,重新打字,用十八號粗黑字體列印在A4紙上,方便父親閱讀。每天上午,他頭腦清醒時,是數來寶教學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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