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哲青專文:疾病不僅是生理上的隱喻,更是精神文明的困境

2021-07-11 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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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哲青認為,日常現實中的疾患,與文學世界所虛構的病痛很不一樣。(資料照,盧逸峰攝)

謝哲青認為,日常現實中的疾患,與文學世界所虛構的病痛很不一樣。(資料照,盧逸峰攝)

某次演講後座談,一名高中生拋出一個有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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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您外出旅行時,會做筆記嗎?會選擇特別去記錄哪些事?忽略哪些事嗎?決定哪些事應該記得?哪些不用?或者,有特定某類型的事會印象深刻?」

這真是個值得好好思考的問題啊!基本上,即使我們身處於同一個目的地,進行相同的旅程,每個人的回憶,還是會有所出入。你所記得的,可能是街角小販的咖哩魚丸,但我會想起旁邊書報攤上,擺放的雜誌封面。真的有去刻意記得某些事嗎?實際狀況應該更像是「大部分留存在記憶裡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沒有特殊的記憶點,也沒多大的意義,簡而言之,純粹就是記得而已。

與其說,是我選擇了記憶,倒不如說是,記憶選擇了我。

人對時間的意識並非一成不變

記憶擁有多種特性,其中之一是哲學家所謂的「時間性」(Temporality)──一種對時間的內在知覺,它蘊含著某種「可以從經驗裡召喚新意義」的能力。所以,即使有兩個人對同一事件擁有完全重疊的視角與記憶,但事件仍可能賦予兩人截然不同的意義。

有趣的是,人對時間的意識並非一成不變,最簡單的例子,哲學家們就觀察到,對於年輕人來說,人的一生似乎有點漫長,但只要跨過某些年齡門檻,時間感會隨著人變老而壓縮。以至於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在資深公民們的心中,彷彿是昨天才發生一樣。(現在的我,已經有這種感覺了。)

至於事件會不會儲存成記憶,極度取決於它的「脈絡」。大腦不會因為我們主觀地認定何者重要?哪個不重要?事情就能清晰地寫進記憶之中。例如九九乘法表,拉丁文動詞變化或元素周期表,雖然很重要,但怎樣都背不起來,而且考完試就忘了。

隨超高齡化社會的來臨,如何提升老年人生活品質的議題,更受到重視。(圖/Andrea Piacquadio@Pexels)
對於年輕人來說,人的一生似乎有點漫長,但只要跨過某些年齡門檻,時間感會隨著人變老而壓縮。(取自Andrea Piacquadio@Pexels)

人類的記憶,主要目的並不在於儲存資訊,記憶之所以,在於它能以某種形式幫助我們了解及預測周遭事物,唯有讓我們預測未來可能會發生事件的資訊,才是有用的記憶。

這裡所謂的「脈絡」,就是現在與未來之間若有似無的聯結,關於大腦這方面的運作方式,像是一部被深鎖在黑暗無聲密室裡的超級電腦,它不曾,也不會直接和外界接觸、互動,以後也不可能會有這種經驗,即使到了今天,我們對它仍然所知不多。總之,記憶是一種很玄的東西,總以它神秘的方式銘刻在我們心底。

話說回來,旅行是許多人選擇創造回憶,或逃避回憶的外在形式。形單影隻地漫遊、小兩口浪漫、一夥人狂歡,重大變故後的出走,想要為彼此「多留些什麼」的念頭……還有太多的可能,都是我們離開家的理由。而創造「美麗的回憶」似乎是出門最好的藉口,許多人把它視為我們人生最重要的無形資產,因為旅行,我們有機會變得「更棒」、「更出色」、「更不一樣」,成為更好的人,所以人類花大把鈔票,將自己放在陌生與無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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