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各界關心台灣的不論是因為幸災樂禍,或是出自肺腑的關心、同情,最近都拿台灣與阿富汗類比,擔心有朝一日,華盛頓也會放棄台灣。可是揆諸美台關係的深層,至少有三方面看出,這個類比實在不太正確:
1. 阿富汗塔利班(神學士)對新疆有介入管道、實力、意願,何況恐怖主義的歷史紀錄斑斑,北京對之頗為忌憚;一旦美國撤出阿富汗,阿塔當權,中國自然而然會捲在其中,不但爾後治疆挑戰接踵而至,連阿富汗作為一帶一路的中亞樞紐,其前景都顯得隨時岌岌可危。相形之下,台灣對大陸的介入除了支援外圍的民運及法輪功,就是騷亂香港,而前者對大陸內部影響早已式微,後者則已將台灣逐出。如此一來,放棄台灣不像放棄阿富汗,前者對華盛頓而言沒有任何戰略補償。簡單說,台灣對顛覆大陸愈是無能為力,愈不會遭美國放棄。
2. 美退出阿富汗,除了阿塔為成中國的問題,更明顯的對比,是在美國退出台灣以後,當下台獨喊得震天價響的民進黨各界精英,有極大比例卻會一夜變統派,相互舉報,甚至捏造統派是獨派的假情報。這其中,掌握美國軍事情報的安全與國防人員,難保不會把美軍各種暗語、密道、巧門和盤托出。所以,退出台灣不但沒有戰略補償,還反而有戰略損害。
3. 美國在阿富汗投資無算,如今像是喪家犬,而在台則是接受供養,再低階的官員、外派,到了台灣都是大爺,有的即使是痞子無賴,仍然獲得太上皇待遇。國際政治是絕對父權領域,台灣只要夠性感,又予取予求,華盛頓的政客、策士當然愛憐不已。任何民進黨同志,都足以讓他們振奮雄心,「春從春遊夜專夜」,「姊妹弟兄皆列土」。
美阿歷史關係尤其不能與美台歷史關係相提並論。1970年中,美國灰頭土臉被趕出越南的時候,本來真是無言以見江東父老,台灣就是後來美國得以揮別陰霾的重要楔子。因為重振乏力的美國再度獨領風騷,台灣在其中扮演了炮打東西兩大共產主義勢力的關鍵角色。
首先,台灣對美國後院拉丁美洲左翼經濟學家而言,是如芒在背,因為台灣幾乎就是左翼經濟學的反證。照他們批判美國的理論,正是大量依賴美國的投資貿易,導致拉丁美州受資本主義長期剝奪,發展極度不均。那為什麼台灣也依賴美國,卻高速發展而且獲致均富。自由主義經濟學家拿台灣振振有詞,批駁拉丁美洲的左翼經濟學家。
其次,在中央情報局透過福特基金會所支持世界性研究中,出現了太平洋盆地經濟圈的研究議程,於是,台灣與香港,新加坡、南韓共同聯繫成為四小龍,作為開發中國家的範例。一夕之間,原來在越戰中大獲全勝、統一越南的越共,突然經過這麼一比,淪為失敗國家。台灣等於是美國發展途徑的見證者,美國什麼都沒有多做,就從越戰的失敗一方,反而取得了全世界範圍內的勝利。
由此可見,華府從情感上與理智上,絕不會放棄台灣,古今中外全世界的歷史上,找不到台灣這樣一個像是美國獨佔的哆啦A夢,要什麼有什麼,裝什麼像什麼,美軍達到哪裡,台灣的善後款就跟到哪裡,而且有貴妃般的嬌媚。如果丟掉,就會立刻變成北京的哆啦A夢。這一來一去差別太大,無論誰主持華府,都不會容許,不會捨得。
*作者為國立台灣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