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飯
後來我才明白「飯偶像」這件事,不只是類似上天的施食,或某些品嘗加點鹽之事。
我知道自己從來不是不需要故事的一類人。而我也無法成為被麵包餵飽了才寫作的人。我寧可相信這個世界並沒有完全美麗的東西,以此否定來過活。所以當我偶然看見偶像,在偌大絢麗的表演舞台上,讀著親筆寫下的信,要他的粉絲先好好照顧自己的生活,「行有餘力再來喜歡我」,就生出了些許好感。
「行有餘力」,這中字翻譯過來的話語多麼美。我弄不清後來的自己是被這些言行語彙附著的文科感性所圈住;還是我接收了那樣的短訊息,因為肉身之困,精神上又時常很受擾亂,所以疊加了許多原先並不存在,自己妄念的意義。
我一直以來都覺得,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值得偏好的人事,唯一可靠的價值就是去想像。而人類每每在新的時代發明一種新的方式讓自己重新獲得喜悅。
但有一瞬間覺得,在日復一日毫無樂趣的生活裡,第一次在如實的遠方,有一個人出生了,而你因為他的才能與作品感到開心。就像是你過往遭到無限延擱的幸運,開始往前留下了確定。
費里尼曾說過:「我愛擱淺狀態。因此,活在這樣一個萬事擱淺的時代,我很快樂。這樣的時代多精采,只因為所有意識型態、成俗觀念與因襲傳統俱遭擱淺。」倘若放在我身上,大抵是萬事不想上心的那個意思。
新認識的朋友說,總感覺我老是處於省電狀態。我在長途客運回程的路上,因確認智慧手機上的時間,看著手機也設定為功能較少的省電狀態,遂覺得這形容十分精準而笑了出來。因為面對時時刻刻的剝蝕,他人的過分侵略,我無法將那些積累太多的喪失感有效地轉化。傷勢不淺,卻戲劇橋段般不停被告知:這些事情明天還是必須重來一遍呦—誰都不想要的這些—我所恐懼的一直都是那樣的重複。
但我也無法想像自己還能有一雙熱情的眼睛;還想對這個世界挽回些什麼。只是發現套上了一層濾鏡,目光就能有別於日常。像在一個例外空間創造了別樣體驗。是終於留下一點時間。是不快樂的暫時緩解。或許這一開始面對的,其實就是原本存在我心中,卻從來沒有實踐過的那一切。
然後減去生活。
加進想像。
成為了另一種層面的真實。
於是,有了一位由自己選定的偶像,宛若生命終於網開一面;宛若神對自己仍留有慈悲。
想要不愛就能隨時不愛了,便會以為自己是真正自由的。
二、字典
嚴格說來,我不知道有沒有資格稱自己為「粉絲」,或為Fan掛上不同音譯的「粉」、「飯」、「迷妹/弟」。作為這個時代的即時訊息接收者,我所擁有的時間,其實最多只能讓我讀取過去未讀取的,趕不及新鮮的東西。因此,我更像是被嶄新世界的偶然性所突然關注了。如在過多雜訊裡聽見了一句有人企圖傳遞的話語。於是在電腦螢幕前,為了聽得更清楚,帶有時差性地重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