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開始心想,這麼老的研究一定早就被證明錯誤了,就跟所有從1960年代以來各種迎合傳媒的其他實驗一樣。
完全不是。五十年下來,畢馬龍效應依舊是心理學研究的一大發現。這種效應已經在軍方、大學、法庭、家庭、養老院和各種組織裡進行的實驗中測試過幾百回。確實,這個效應並不是到處都像羅森塔爾想的那麼強,尤其是在兒童的智力測驗表現上。即便如此,2005年一項關鍵的回顧研究做出結論,認為「大量的自然證據和實驗證據證明,教師的期望明顯是會影響學生──至少有時候會」。高期望可以是種強效工具。當管理者使用時,員工表現會更好。軍官使用時,士兵會更英勇善戰。護理師使用時,病患會更快康復。
儘管如此,羅森塔爾的發現並沒有引發他和研究團隊所期待的革命。「畢馬龍效應是明明有效卻過少運用的偉大科學,」一位以色列心理學家如此感嘆。「它本來該改變世界的程度不應只限於此,而這實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我要講的壞消息還不只如此:一如正面期待會有非常真實的效應,惡夢也可以成真。畢馬龍效應的反面就是所謂的「魔像效應」(Golem Effect),名稱來自一個猶太民間故事,有一個本來要保衛布拉格市民的東西反而變成了怪物。就跟畢馬龍效應一樣,魔像效應也無所不在。當我們對某人有了負面期待,我們就不會經常看他們。我們會與他們保持距離。我們不會那麼常對他們微笑。基本上,我們會做的事,正好就跟羅森塔爾的學生把「笨」老鼠放進迷宮的時候做的事情一樣。
有鑑於倫理上我們反對讓人遭受負面期待,所以,針對魔像效應所做的研究很少也就不意外了。但我們對此所得知的事非常震撼。好比說,1939年由心理學家溫德爾.強森(Wendell Johnson)於美國愛荷華州戴文波特(Davenport)進行的研究。他把二十個孤兒分成兩組,跟其中一組說他們是善於表達的好講者,而另一組則說他們注定要變成口吃者。這個如今被稱作「怪物研究」(The Monster Study)的惡名昭彰實驗,最後讓許多人一輩子都有言語障礙。
魔像效應是一種反安慰劑:這種反安慰劑導致窮學生更加落後,讓無家可歸者失去希望,讓孤立的年輕人極端化。它也是種族歧視背後的潛在機制,因為當你接受低下期待時,你就不會盡全力表現,而這又進一步降低了其他人的期待,因此更進一步削弱了你的表現。也有證據主張,魔像效應和其惡劣的負面期望累積循環,可以徹底摧毀整個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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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馬龍效應和魔像效應被編入了我們世界的網絡中。每天,我們讓彼此更聰明或更愚蠢,更強或更弱、更快或更慢。我們沒辦法不透過凝視、肢體語言和聲音洩漏期望。我對你的期待,決定了我對你的態度,而我對你所做的行止,又影響了你的期待以及你對我的所作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