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西蘭宣布放棄「清零」,要改採「與病毒共存」政策。這是繼新加坡之後,又一個防疫前段班國家決定與病毒共存。然而,新加坡自今年6月開始實施「與病毒共存」後,最近確診數激增,專家甚至預測「有可能增至單日5000例」,但主管官員喊話表示「不用太擔心,目前還是以無症狀、輕症患者居多,普遍總體死亡率還是低的。」易言之,不會致命就不必擔心。可是多數民眾仍然擔心害怕啊!
「清零」還是「與病毒共存」?已經不再是醫療專業的問題,而是一個哲學問題。因為「清零」事實上不可能,除非能夠做到全人類同步隔離(封全球)14天,然後全人類普篩,再將確診者全部分流送進醫院──那事實上不可能做到。而「與病毒共存」又意味著什麼?
複習一下柳宗元的〈捕蛇者說〉:永州的野外產一種毒蛇,被咬到無倖存者,可是這種毒蛇風乾後做為藥餌,可以治痲瘋、手足蜷曲、腫瘤惡疾。官方每年徵求這種毒蛇,捕蛇者得以免租稅,於是永州人爭先恐後去捕蛇。
柳宗元訪問一位捕蛇人,他們家已經三代捕蛇,祖父、父親都因為蛇噬中毒而死,他也好幾次差點死掉。柳宗元說:「那你就不要捕蛇了。」那人說:「捕蛇可以免租稅,那些不捕蛇的人家,現在絕大多數都因為不堪稅負太重而離鄉背井,我們家完全因為捕蛇而能守住家園啊。」
柳宗元的文章主旨是「苛稅猛於毒蛇」,可是借用來討論對新冠肺炎的防疫政策,若合符節。
新冠肺炎已經造成全球超過200萬人死亡,人人談病毒而色變,由於病毒不分人種/貴賤,所以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有錢人可以逃到小島,可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因為病毒突變比疫苗更快。而疫苗原本被認為是最終解決方案,現在看來是跟在後面追趕不及,窘態畢露。
隨著體認到「清零」不可能,人們必須恢復經濟生活,「與病毒共存」跟柳宗元筆下的「與毒蛇共存」是同樣情境──染疫會死,但不一定會死,反而封城、警戒管制時間久了,沒有收入會活不下去,所以必須開放恢復經濟生活。
要不要打疫苗也是類似情境:即使完全接種疫苗也不一定能免疫,反而運氣不好的話,打一針卻成了催命符──機率很小,可是如果不大跟外頭接觸,或自認為抵抗力強,何必去(打疫苗)冒險?情況變成,雖然我有可能中風(手足蜷曲是中風症狀),可是我不必冒險去捕蛇。甚至對一些無症狀感染者來說,我好好的沒事,為什麼要將我隔離、接受治療?甚至有確診者自身沒事,卻因為一再檢出陽性,不能出院。
所以說這已經成為一個哲學問題,或者說是一個倫理學問題:是不是應該全民接種疫苗?接種疫苗是不是公民對社會的義務?未接種疫苗者行動受限制(如不得搭飛機)對不對?
或許這些問題需要人們繼續摸索很久,才會漸漸摸出一個多數人可以接受的模式,假設新冠肺炎會和人類長長久久;也可能疫情會跟以前的SARS一樣,說消失就消失了,即使那樣,這段疫情期間的「受害者」搞不好也會提出集體訴訟,為他們受到的不公平/歧視/強制遭遇申冤。
*作者為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