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邀習近平參加他的就職典禮,又在記者會上說,「中國可以跟美國一起解決全世界所有的問題」。這話什麼意思?坊間有很多解讀。
我非常肯定他不是邀請習近平跟他一同治理這個世界,否則他幹嘛要加中國的稅?相對的,我在歷史上找到一個相似場景:
三國曹操打敗袁紹平定北方後,大軍指向荊州,荊州牧劉表聞訊猝逝,接班人劉琮獻地投降。原本依附劉表的劉備向南逃往江夏(今湖北武漢市),曹操不希望劉備跟長江下游的孫權聯手,於是寫了一封信給孫權,其中一段:「近者奉辭伐罪,旄麾南指,劉琮束手。今治水軍八十萬衆,方與將軍會獵於吳。」白話譯文:
這次奉詔討伐劉備,大軍南下,劉琮已經投降。現在率領80萬大軍,想要跟將軍(孫權的官銜討虜將軍)一同在吳地打獵。
如果曹操信上寫「會獵於江夏」,那是一同瓜分荊州的意思,「會獵於吳」是在孫權的地盤上打獵,根本是威脅/招降。東吳一干大臣如張昭等被嚇到了,主張投降,可是孫權對這個語氣大為反感,重用主戰派的周瑜、魯肅等,並跟劉備合作抵抗曹操。(後事是赤壁之戰,不贅)
對照今天。過去從來沒有外國元首參加美國總統就職典禮的先例,但川普卻向習近平提出邀請,這是不尋常的舉動,川普再怎麼不按牌理出牌,也不至於在跟習近平打交道時亂了節度。易言之,他是想過才做的,而他打的是什麼算盤,讓人猜不透而已。但假設前述故事給我套對了,川普的意思就是「想跟習主席會獵」,而目的在於要習近平疏遠普京。
那麼,習近平對川普的「邀請」會怎麼反應呢?當然誰也不會知道,但可以從佛里曼 (Thomas L. Friedman)最近一篇文章所述略窺端倪。(佛里曼是紐約時報專欄作家,剛結束中國行)
佛里曼寫道,「當我們(指美國)酣睡時,中國在高科技製造領域的各個方面都取得了飛越」,並指中國網民為川普取了個綽號「川建國」,因為他在上個總統任期加徵關稅,促使中國加倍努力,在電動車、機器人和稀有材料領域爭奪全球主導地位,同時盡可能擺脫對美國市場和技術的依賴。
佛里曼並非單方向唱衰美國/看好中國,他的立論堪稱中肯,引述上面那一段文字是用以說明,當今中國不太會產生當年東吳的張昭那種鴿派,而習近平更不是在壓力之下才跟俄羅斯合作(如孫權選擇聯合劉備那樣)。
季辛吉當年提出「兩邊和大於第三邊」理論,美國聯合中國搞垮了蘇聯,但美、蘇(俄)、中的三邊實力從來不是「鼎立」——當年中國是小邊,在季辛吉和尼克森的心目中,可能還不如孫權眼中的劉備。孫權在赤壁之戰後將荊州借給劉備,那是劉備後來坐大的最重要原因,但孫權當時不能不借,否則劉備沒有實力可以牽制曹魏。孫權沒想到的是後來關羽在荊州「數敗魏兵,威震華夏」,甚至不給東吳好臉色看,終至演成吳蜀大戰,破壞了鼎足平衡。
美國很多人懊惱當年不應該引中國進WTO,造成如今中國崛起甚至威脅美國的領導地位——這種觀點跟「孫權不應該將荊州借給劉備」一樣無視於歷史且無濟於現實。
現實是,川普既在口頭上跟普京示好,又擺出姿態要拉攏習近平,但普京肯定不會對美國存有幻想,而習近平也不可能跟川普「會獵」。至於習近平對普京(俄羅斯現在是「小邊」),鐵桿子兄弟是一回事,卻不可能「借荊州」。
*作者為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