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裡的爺奴差距有如全球化縮影
拉結除了造成分配的荒謬,更嚴重的是,衍生出一大堆毫無生產性的虛務。唯其務虛,更得大搞特搞,轉移焦點。搞得如今的大學教授階級壁壘分明,上頭一堆「特聘教授」、「講座教授」、「傑出人才」,底下呻吟著無數專案教授、兼任講師。貧富差距,不,爺奴差距,幾乎就是全球化的縮影。
我曾親眼見識過日本天字第一號的學術爺們──「學術界的天皇」矢野暢教授──的起高樓、讌賓客、樓塌了。矢野暢區區一個政治學家,京都大學東南亞研究所所長,只因位列瑞典皇家科學院院士,有提名諾貝爾獎的權力(連昔年大紅、最近成了過街老鼠的翁山蘇姬都是他的學生),而能跨界君臨所有學科,校長都懶得當。
關於他的「爺們」傳說之精采,管爺簡直沒資格幫他提鞋子。他的研究所研究人員清早上班,就得群聚朗誦(矢野自己寫的)五條「教主寶訓」。
第一條似乎是「矢野教授是人類瑰寶、學界棟樑,我們要全力以赴,滿足他一切需求」。結果,此人順理成章地把女助理女學生當成「侍寢」的後宮。因為邏輯上,矢野教授性慾沒有滿足就睡不好,睡不好就沒精神,沒精神就無法專心研究,無法專心研究就是人類的損失。幸好最後人類決定忍痛損失一下,才讓他退休前幾年惡貫滿盈,凶終外寢。
看過了真正的爺字輩,對台灣學界的爺字輩就沒有太多反感,只覺得滑稽。當我自己在台灣的大學裡,親身經歷「二十七票敗給七票」的學界拉結爺們耍的奇蹟,也只有苦笑,摸摸鼻子認輸。當然,沒發聲明。
無所顧忌的奇人怪人
前些天,在東京與睽違十年的老友重逢。此人是大學教授,我之外,只有兩個「朋友」,就是他每周去看診的精神科醫生。他不參加學會研討會、不應酬、不出差、不接行政工作,可以連續一個月吃咖哩飯。十年只發表了一篇論文,不過一篇就有四十萬字。而且通六國語言,全日本法學界沒人敢審他的論文,只好來稿照登。此人聽我聊些近況之後,居然說:「吳君身邊,奇人怪人很多呀!」呵呵呵,最怪異的,根本就是他。
可是啊可是,他才是真正「無所顧忌追求真理」的大學人哪。
*作者為輔大教授,本文原刋《新新聞》「白目豆沙包」1615-16期合刊本,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