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庭瑜
小時候我約會過一個生物學家。那時他說,人類的分工要按照生物天性的指引,才比較有效率。「人類在穴居時代就是男生打獵,女生在洞穴裡養育小孩,因此以後我們結婚,我出去工作、妳在家照顧家庭,這樣就最符合生物天性的安排,很棒吧。」
這個敘述當然充滿了錯誤的科學事實陳述,以及各種論證謬誤。不過,這個人後來成了我的老公。
「天啊,老師,妳是抱著不要放他出去害人的救世心態才結婚的嗎?」知情的學生大笑問我。
「我老公,沒有教化之可能」
世界走走的編輯最近發想專題,談起韓國翻譯小說《她厭男,她是我女友》,這本書從男主角的觀點出發,寫一個性別觀念傳統的韓國男生,怎麼愛上一個女性主義者。
編輯受到啟發,於是請我撰文分享,身為女性主義者,到底是怎麼成功「教化」老派思想的另一半?
這文不好寫。因為我老公好像……沒有教化之可能。
儘管我好說歹說,十多年來努力不懈,不著痕跡的找電影、小說、新聞來跟他分享,他從來沒有一天如我期望的,長成一個女性主義者。比方去年送他一件t-shirt,上面寫著 Husband, Dad, Feminist,結果他漲紅臉說 over my dead body,馬上把它塞到衣櫃的深處。
能和一個女性主義者結婚十數載,我想並不是因為他的性別意識形態慢慢和我融合為一。而更像是因為不小心愛上了一個女性主義者,所以只好學著習慣,這個女人總是會有一些他怎麼也想不通的想法——「男生坐捷運腳打開不是生物構造使然嗎,有這麼嚴重嗎」、「女生小時候喜歡玩家家酒,長大不是就會喜歡在家嗎,原來竟然有人會比較喜歡出去工作」。但因為不小心愛上的人剛好是女性主義者,所以只好開始學著接手一些他以前認為「屬於女人的任務」——「好吧妳晚上也要工作,那也只好由我這個大男人來料理家務、照顧小孩了」。
這對他來說好像也不容易。
「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跟「今晚由我顧小孩」之間,對他來說似乎有點落差。還好我發現,面對這種認知失調的窘境,他其實很擅長調適自己。
我的觀察是,他自己默默發展出了幾種生存策略,以回應這個處境。
生存策略1: 重新定義男子氣概
我老公堅信,男生就是天生又酷又強大又征服四方的一種霸氣生物。然而婚後十餘載,這種霸氣生物得窩在廚房烹飪、洗碗和泡奶。
慢慢的,我發現他發明出各種男子氣概的新定義,來告訴自己,以及告訴這個社會:烹飪、洗碗和泡奶,都是很霸氣的人才做得好的事。
「我跟妳講,像做料理這種事情,就是我們理性科學家的專長。這跟我們做化學實驗一樣妳懂嗎?這要很精準,幾公克的鹽就是幾公克的鹽、蛋白打發到什麼程度就是什麼程度。要是感性隨興,這種事情就沒辦法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