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詠翔觀點：從韓國讓不讓防彈少年團免役的困境　談「不計代價」只是不負責任的謊言

由於勇攻全球市場的防彈少年團（BTS）中最年長、出生於1992年的Jim（金碩珍）已屆韓國兵役年齡的入伍上限，而韓國兵役役期長達兩年，將讓正在全球舞台綻露頭角的防彈少年團事業被迫中止，韓國已經出現呼聲要求讓防彈少年團7位成員可以免除兵役，繼續為Kpop在全球市場攻城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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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不修法都會被罵，韓國國會的苦惱

不過因為韓國（南韓）始終在朝鮮（北韓）的軍事威脅之下，國民們對於「免除兵役」相當敏感，國會也遲遲沒對兵役法的修法做出決定。

相對起來，台灣因為已經改實施募兵制，目前已無兵役問題，但在過去服完兵役，目前仍要時時接受國家教召的後備軍人而言，倒是有彈性作法，讓某些身分或是職業的人可以辦理緩召，而民眾對於這些人得享「特權」，似乎也沒有特別的異議。

前幾周筆者就曾舉例，當肅貪成本超過被貪汙的贓款時，是要選擇「除惡務盡」、錢給他花下去繼續招募一堆肅貪人員，堅持「花5塊防賠1塊」的正義呢？還是把雇用肅貪人員的5塊錢省下來，把被貪的1塊錢當成營運政府機構的日常損失呢？

事實上台灣歷任總統的國安密帳、國務機要費，地方首長的特支費等「灰色地帶」的帳款使用，多少都有政府運作到底能不能完全依照公開透明原則的爭議隱含其中，甚至當馬英九台北市長任內的特支費案爆發時，時任行政院長的蘇貞昌還以「歷史共業」來幫可能是總統選戰的對手緩頰。更甚至古時候就有「水至清則無魚」的說法存在。

就是「不計代價」。

資源有限，不可能「不計代價」

事實上地球並不存在「無限」這件事，所有的資源都是有限的，既然是有限的，就要「計」，不計代價只是沒有意義的呼口號，實際上根本沒有一個人擁有無限的資源，可以讓他使用去維護他口中應該「不計代價」的價值。

舉個例子來說，你在一次失敗的生意中失去了祖傳的房子，你覺得這是你們家──也是你存在意義的基礎，不能不取回，於是你把原來計畫要用來翻本的資金、原來還可以繼續利用的廠房設備，甚至維持家裡開銷的基本生活費、小孩的學費，甚至還賣血賣腎賣肝，全部都拿來「不計代價」，結果還是湊不齊屋款，但翻本反敗為勝的資金、繼續讓公司營運的設備現在都沒了，培養下一代「復仇」都不可能，甚至你還沒了基本的生活開銷，連個人的健康都沒了。

也就是說，不論你如何狂熱的覺得有東西應該不計代價去換，但你拿出來的永遠都「有限」，既然有限就很有可能還是換不到你要換的東西，而且還因為你的「不計代價」，連其他東西都跟著保不住。

到頭來我們還是得接受做任何決策，都要考慮到自己的能力，以及可以付出的資源，才能決定到底要不要這樣做。

當然防彈少年團再怎麼能為韓國爭光，貢獻出來的實際利益還是相當有限，用整體兵役的公平性去換值不值得是很有得討論，但如果是整間三星電子或是現代汽車呢？如果今天徵兵會導致三星電子的某個利基部門停擺、或是現代汽車的某個生產環節斷鍊呢？恐怕實況是就算金小胖的大軍壓到38度線，韓國政府也不敢讓這些人從生產部門撤下來。

不要說這不可能，以台灣的例子來說，先不管台積電員工可以不接受教召這個傳言是真是假，但大部分網路鄉民對這件事的反應是「台積電那麼重要，好像也是可以理解」、「GDP很重要」、「科技業本來就不用教召吧」、「輪班救台灣」、「不然會衝擊台灣GDP」。而更早的日本戰國時代，在織田信長出現之前，各國大名也彼此有默契，不在農業季發動戰爭，避免當時兵農合一的體制下，農人都跑去打仗沒種田，結果要面對打完仗顆粒無收大家一起餓死的窘境。

保家衛國當然是沒錯，但重點是這個家國總要有活人吧，不管發動戰爭的口號再美好，根本的原因也不過就是「想要獲取更好的生活」、或是「不想失去現在的生活」，連活都活不下去，就算打贏了又有什麼意義？

換句話說，生存和「有限」的壓力，本來就會逼你不得不權衡，唯一不用權衡的人，必定是因為他根本沒有決策權，所以可以信口開河，陶醉在自己的理想和完美主義之中。

在朝的人沒變，在野的人也沒變

這次的公投除了核四重啟，很多人都嘲笑藍綠的主張互換，兩大黨根本沒有「中心思想」，沒有「核心價值」。但事實上如果你用執政與否去看，就會發現執政者──不管是誰，主張沒有變，在野者的主張也沒有變，在野者不用扛政治責任，當然可以用美好的「不計代價」理想主義去打動人，說服大家一起推倒當權派，但執政者就必須負起「我執政是有產生績效」的重責，很多聽起來並不公平正義、並不「永續」、並不「理想」的事情還是得悶著頭做下去。

所以別再相信「不計代價」這種聽起來很美好、很有戲劇張力，很吸引人的嘴砲了，對於任何人提倡任何事情，先問清他要付出什麼代價、可以收回什麼利益。讓這些美麗的謊言在人類社會減少，對大家都好。

＊作者曾任政論、財經雜誌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