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創作或表現這件事情,其實是人的本質跟本能。」林曼麗說,「只是因為我們的教育太不重視美的感知、太功利主義,一步一步扼殺了這麼敏銳純粹的感受力。到最後發現,一堆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有眼無珠,看到什麼東西都沒有感覺,其實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藝術教育就是有情有愛的教育。」她說,「這是我覺得人生活在這世界上,最大的尊嚴跟價值。」
「不能夠只在台灣看台灣」
大學畢業後,林曼麗負笈東京大學就讀教育學,專攻藝術教育。那時是1978年,台灣仍在戒嚴,日本則處於泡沫經濟破滅前的高度成長期,正是熱錢流入藝術市場、到處都在新建美術館,「展覽看都看不完」的年代。
「當時日本有各式各樣的大書店,文化活動非常豐富,而且是跟全世界接軌,但同時間台灣的書店大概只賣參考書,那種文化的落差非常非常大。」到了日本,林曼麗大開眼界,發現原來台灣的教育很封閉,而且其中有關台灣史、台灣文化的知識非常微薄。她下定決心,自己的研究「不能夠只在台灣看台灣」。
「通常在國外留學,研究自己的家鄉總是比較有利且方便,可是我這個人就是有點káu-kuài(台語,指調皮、愛作怪)。」
林曼麗說,近代圖畫教育方法史這個研究主題,她堅持做日本、不做台灣,是因為近代台灣本就與日本密不可分,「既然人在日本,就把日本的東西研究清楚,再從日本回來看台灣。」
留日十年後,林曼麗取得東京大學教育學博士學位。她是東大第一位女性教育學博士,也是台灣第一位藝術教育領域的博士,其研究成果更被東大的出版委員會評選為當年度優秀論文,出版成書。
「前一陣子,有一些日本學者來跟我講說:『老師,我以前大學的時候讀妳的書長大喔!』,我聽到想說,我年紀有那麼大嗎?」林曼麗笑道。
為黃土水的母校蓋一間美術館
1988年,林曼麗留學回台後,選擇到台北師範學院(今「國立台北教育大學」)任教。她說,第一份工作沒有回到母校師大美術系,是因為她知道國北教大的歷史與台灣美術史有深刻的關係。
百年前,黃土水、陳澄波、廖繼春、陳植棋、李梅樹、李石樵等人都曾在這所師範學校接受基礎美術訓練,只是當時台灣缺乏高等教育機構,投身藝術者往往在留學路上吃盡苦頭,甚至客死異鄉。因此,林曼麗回國執教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改制後的黃土水母校創設美勞教育系(今「藝術與造形設計學系」)。
職涯從黃土水的母校出發,林曼麗接著以史上最年輕館長之姿,到台北市立美術館就職,任內一手催生了「台北雙年展」。出任故宮博物院院長期間,她喊出「Old is New」口號,讓故宮文物一躍成為侯孝賢電影《盛世裡的工匠技藝》的主角。從千年古物到當代藝術,沒有一種策展難得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