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俄與烏俄關係不同
其次,蘇俄當年甘心讓芬蘭成為中立國、默默轉向西方陣營,是因為二戰後簽訂了合約,使兩國有明文的邊界與和平條款,而且多年運作都毫無爭議,至今俄羅斯仍稱芬蘭為「友好」國家。但俄羅斯跟烏克蘭之間沒有任何和平協議或信任基礎。
芬蘭東部與俄羅斯接壤邊界長達1324公里,命運也與俄羅斯糾纏在一起,1808年被俄羅斯帝國侵略成為俄國境內的自治大公國,直到1917俄國革命之後,民族主義興起的芬蘭才奮起宣布獨立。
二戰期間,芬蘭的角色相當特別,它一開始受到蘇聯侵略,但力抗蘇聯紅軍入侵,使蘇聯損失數十萬兵力並體認要控制芬蘭恐怕得不償失;接著它與納粹德國結盟以對抗蘇聯,但它從未簽訂《三國同盟條約》,在法律上不是軸心國的一員。蘇聯不是不想把芬蘭納入囊中,而是考量到戰爭經驗慘痛,吞併芬蘭的代價太高昂,因此在冷戰時期,兩方建立起一種既不結盟、又不對抗的「特殊關係」。
1947年到1948年間,雙方訂定包含《芬蘇友好合作互助協定》等多條政經合約,確立了芬蘭的「中立」地位,蘇俄的條件是,芬蘭不能加入任何被莫斯科認為是西方陣營的組織。所謂中立國是指在發生武裝衝突時,對交戰的任何一方都不採取敵對行動的國家,而交戰國則不得侵略中立國的領土。
對在大國夾縫生存的芬蘭來說,只有接受才能維持自治。幾十年來,芬蘭一直在謹慎尊重這些限制的同時,擁有民主自由,並且緩慢但堅定地向西方靠攏。芬蘭前駐俄羅斯大使尼伯格(Rene Nyberg)曾表示,芬蘭政府與蘇俄交往總是戰戰兢兢。
格魯伊特強調,俄羅斯和烏克蘭之間沒有保證烏克蘭中立的和平條約,而且俄羅斯軍隊現在佔領了烏克蘭東部領土,因此兩國關係以猜疑和不信任為主。這與芬蘭–俄羅斯關係形成明顯區別:1947年《巴黎和平協議》(Paris Peace Agreement)簽訂、確立兩國邊界後,蘇聯紅軍就再也沒有踏進芬蘭過。
俄羅斯從未放棄帝國傳統與威權主義
1989年柏林圍牆倒塌之後,曾經屬於蘇聯和俄羅斯帝國的東歐國家試圖投靠西方,而且不約而同首先申請加入軍事防務組織北約,以求北約保護它們免於蘇俄侵略。格魯伊特認為,當時蘇聯因為國力衰微而無法阻止瓦解,現在俄羅斯已經恢復元氣,決心延續帝國傳統與威權主義的普京不會以同樣的方式失去烏克蘭。
在俄羅斯執政者的眼中,烏克蘭又比其他東歐國家特別,俄烏兩國有著長久的共同歷史觀,尤其白羅斯、俄羅斯及烏克蘭的共同前身──基輔羅斯(Kievan Rus')──在歷史上曾經非常強大,烏克蘭的現代首都基輔(Kiev)常被稱為「俄羅斯城市之母」或羅斯人文明的搖籃。
格魯伊特指出,1990年代,當蘇聯改革派在會議上談到烏克蘭時,表示無法想像沒有烏克蘭的聯邦──但蘇聯政治人物永遠不會對芬蘭有這種想法。從帝國瓦解到蘇聯瓦解,俄羅斯的政治變化都相當戲劇性,卻與從來沒有真正與過去決裂,前共產主義精英仍然統治著這個國家,他們心理對歷史的看法保持不變。
格魯伊特引述前瑞典駐俄羅斯大使貝特爾曼(Tomas Bertelman)看法指出,俄羅斯從未像其他歐美國家那樣接受「去殖民化」,因此俄羅斯帝國1917年解體後,換皮不換骨,藉著蘇聯擴張延長70年的壽命。貝特爾曼認為:「俄羅斯,除了帝國之外沒有其他身份,帝國的延續對政權來說如此重要,以至於它影響了國家的治理方式和資源的使用。」
「帝國傳統與威權主義相互作用,塑造了現在的普京,並對今天的俄羅斯產生決定性影響。」格魯伊特總結道,當前的危機是結果之一,而僅僅將烏克蘭「芬蘭化」是無法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