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黃春明在新加坡跟我說,如果我去台灣,不要驚動新聞界,他在機場就把我載走,離開台北,直趨中南部農村,那才是真正的台灣。他的建議深合我意。我不太喜歡熱鬧,而喜歡田野、大自然和對民情的觀察。可是,曾經被台灣情治單位稱作「李匪怡」之人,第一次到台灣訪問,就這樣在機場溜走,未免予人以神秘之感。
失敗者回憶錄119:首次踏上台灣土地
黃春明在新加坡跟我說,如果我去台灣,不要驚動新聞界,他在機場就把我載走,離開台北,直趨中南部農村,那才是真正的台灣。
他的建議深合我意。我不太喜歡熱鬧,而喜歡田野、大自然和對民情的觀察。可是,曾經被台灣情治單位稱作「李匪怡」之人,第一次到台灣訪問,就這樣在機場溜走,未免予人以神秘之感。這有違我「透明人生」的原則。所以,第一次去,就讓新聞界「轟動」一下吧。
實際上,早幾年台北當局就托人邀請我去訪問。但我不想接受官方款待,怕影響報導的獨立性。台灣在解嚴後,獨立媒體和政治團體如雨後春筍,整個社會有很大改變。1988年1月蔣經國去世,台灣本省人李登輝以副總統地位接掌權力。2月底,我接到《新新聞》周刊邀請,3月12日去台灣為他們的周年慶作公開演講。我考慮後,覺得《新新聞》的獨立性及其在一年內建立的地位,都值得我為他們獻出「第一次」。經過第一次震盪,以後再去即使在機場被黃春明載走也是平常啦。
答覆後,《新新聞》社長周天瑞幫我辦簽證,但十多天簽證都辦不下來。我因為早已決定在3月底要到洛杉磯參加那裡香港學生舉辦的九七問題研討會,又要準備下期稿件,時間不夠,已經打算放棄去台灣了。到3月10日晚上10點,周天瑞獲通知簽證已批准,但次日似乎又遇到阻力。幾經努力,周天瑞終於取得了我的正式簽證,並聯絡了台灣駐港代表的中華旅行社,在下班前一分鐘出了一封容許登機的信件,我匆忙回家收拾行李,拿此信搭乘華航晚上7點班機,步出機艙,有華航地勤人員把簽證送到我手上,於是順利入境。步出海關,已見到周天瑞、為我們雜誌寫台灣評論的王杏慶(南方朔),和我們的駐台特派記者邱近思。
用這種方式入境,是生平唯一的一次。拖延和阻力何在?相信是情治單位「李匪怡」的資料還沒有來得及更新吧。翌日,台灣報章說「李怡的入境申請,一直到他臨上機前三個小時,才獲台北批准。……李怡以往被台北當成頭痛人物,此次獲准訪問,據稱反映解嚴後的開放趨勢。」
在台北四天,除了為《新新聞》一週年演講,還接受文化界的宴請、座談,特別是傳媒日以繼夜的訪問。這是我預料中事,只是想不到如此誇張。當地傳媒甚而稱之為「李怡旋風」。但我不是只有付出,也有不少收穫。認識了許多心儀已久的文化界名人,曾經被稱作「黨外」的政治人物,同他們交談本身就有樂趣和獲得新知。從各種聚會中,從記者採訪時的提問中,從演講後聽眾提出的各項問題中,都得到不少啟發,也增加了過去沒有想到過的認知。儘管黃春明說,台北不是真正的台灣,但卻是台灣的政治文化經濟中心。兩次晚宴,一次是《新新聞》邀約的,來賓都是文化界名人,我與另一位同被邀請的演講者龍應台作了簡短講話後,分別站起來講話的有作家王拓、楊青矗,學者張忠棟、呂亞力、王曉波,雲門舞集創辦人林懷民,還有從香港來的導演胡金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