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本恩斯和其他人所警告的,截至當時,柯諾里除了收集到關於中亞最新政治局勢的情報之外,並沒有取得任何。於是他只剩下一件事,能證明他這趟任務是有意義的,那便是讓不幸的史多達特獲得釋放。柯諾里待在浩罕的兩個月裡,勉強聯繫上了史多達特;當時的史多達特,正處於相對自由的狀態。史多達特設法讓柯諾里得知,埃米爾並不反對他拜訪布哈拉。他在給柯諾里的訊息裡還提到:「埃米爾最近對我愈來愈好了。我相信你在這裡也會獲得善待的。」這句話決定了柯諾里的命運。史多達特並不知道,他其實遭到了納斯魯拉的利用——其實納斯魯拉正在引誘他的同袍步入陷阱。因為埃米爾派出的間諜,當時一直都在跟蹤柯諾里;他相信,英國人當時正在和他的敵人們,也就是希瓦和浩罕的汗王進行串通,密謀推翻他的統治。
一八四一年十月,儘管希瓦和浩罕的汗王都警告他不要靠近布哈拉,但柯諾里依然啟程前往了這座神聖的城鎮,那裡位在浩罕西南方大約六百多公里的位置。他相信,他能將自己強大的說服力運用在埃米爾身上,讓史多達特重獲自由。這是場有勇無謀的冒險行動,但柯諾里和大多數參與過大競賽的人一樣,最不缺的就是膽量和勇氣。還有另一個不可忽略的因素,可能也影響了他的判斷,導致他甘冒如此之大的風險。就在他踏上這趟旅程的幾個月之前,柯諾里才剛被一位他希望能迎娶為妻的女性拒絕了。他當時因為這件事而受傷頗深,也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才會不太在乎自己能否平安歸來。但不論事實為何,他在途經了塔什干之後(因為害怕被埃米爾和鄰國即將爆發的戰爭困住),於十一月十日進入了布哈拉。
歷經長期困苦、瘦得可憐的史多達特,一看見柯諾里便欣喜若狂。起初,埃米爾還禮貌地接待了初來乍到的柯諾里,但他的心情很快便出現了變化。由於他曾在幾個月之前,寄了封措辭友善的信給維多利亞女王,卻沒有獲得任何回應,因此他的態度變化,顯然也與此有關。他對於這個小失誤的理解是,如果那不是英國人刻意為之的怠慢(這也害他在宮中官員面前臉上無光),就是史多達特和柯諾里兩人只是假冒成女王的代表,但其實根本就是間諜的證據。後來巴麥尊(埃米爾當然沒聽過這號人物)終於寄來了一封信,告知埃米爾要給女王的信,已經被轉交給加爾各答提請注意了,但這依然沒有讓他的心情好轉。由於納斯魯拉堅信他的王國和英國一樣強大,因此對他來說,這種怠慢行為看起來就是英國人刻意為之的。如果史多達特和柯諾里知道,英方很快就會再寄出第二封信的話(這次是來自印度總督的信),他們或許就會更加感覺自己被長官背叛、遺棄了——因為在第二封信裡,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並沒有將他們兩人稱為英國使節,而是把他們稱為「個人旅行者」,並要求埃米爾立刻釋放他們。然而等這封信終於送到納斯魯拉手上時,也早就為時已晚、無法再為史多達特和柯諾里進一步造成傷害了。最後決定他們命運的,其實是從喀布爾傳到布哈拉的消息:英國人在阿富汗出事了。
*作者彼德.霍普克(Peter Hopkirk, 1930-2014),英國記者,作家和歷史學家。他曾為倫敦的《泰晤士報》擔任撰稿人19年、採訪主任5年,也是中東事務和遠東局勢分析的專家。本文選自作者著作《帝國的野心:十九世紀英俄帝國中亞大競逐》(黑體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