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係如此,費特力七世仍須面對棘手的薛來斯威及霍爾斯坦問題,因為這一個聯合大公國面對的不是自由憲法問題,而是其隸屬於丹麥抑或歸併於德意志領邦同盟(Deutscher Bund)的問題。在歷史上,其大公不是丹麥的王子,便是日耳曼的諸侯;在文化上,北部的薛來斯威說丹麥話,南部的霍爾斯坦則習慣於說德國話;在法制上,原本適用丹麥法律,但在1815年德意志領邦同盟成立後,霍爾斯坦又應邀參加。依據德意志的法律,唯有男子才能繼承王位或侯爵,但丹麥的繼承法則允許女子亦可封王襲爵。基士揚八世在位時,曾於1846年發表公開信,聲明丹麥法律適用於薛來斯威。迨至1848年制訂憲法時,費特力七世循例宣布行憲範圍包括薛來斯威及霍爾斯坦聯合公國,但卻立即引起德裔民眾的強烈反對,相反地要求把聯合公國包括薛來斯威一起併入德意志領邦同盟。丹麥乃派兵鎮壓,德裔民眾更一不做二不休地在基爾成立臨時政府,起兵反抗並向法蘭克福的德意志帝國議會(Bundestag)求援。普魯士乃應邀出兵,而與丹麥爆發了丹麥史上所稱第一次薛來斯威戰爭(The First Schleswig War,1848-1850)。
其時,丹麥民智已開,不僅青少年均已接受國民教育而勇於獻身報國;並且農民們亦因為參加了「民眾高等學校」(Folkhøjskole)用丹麥文學習丹麥文化,而感到有維護自己民族傳統的天職;所以一聽到德軍入侵的消息,立即自動請纓,紛起抗敵。士氣如虹地連打了幾場硬仗以後,終於在1849年的7月6日,以費特力齊亞要塞(Fredericia)為樞紐,集中優勢兵力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震動了全歐。以勇敢善戰著名於世的普魯士軍隊,居然在丹麥吃了敗仗,不禁令人對英勇的丹麥人刮目相看。
同時,普軍此次行動,有意改變1815年所確定的各國疆界,勢必破壞歐洲均勢,違背了維也納會議所確立的原則,也引起了列強的干涉,為防止戰禍擴大,英艦示威北海,俄軍陳兵東疆,局勢又一度緊張。1850年英、法、俄、普、奧、瑞典和丹麥共同集會於倫敦,議定雙方停戰並保證薛來斯威和霍爾斯坦聯合大公國,雖由丹麥國王兼領爵位,但仍有其自治權利且不可加以分割。換言之,回復戰前現況,領土未有增減。然而,戰後在丹麥,自由主義的思想愈益彌漫,人民至上的呼聲也響入雲霄,在費特力齊亞所建勝利紀念碑,亦不同於以往之為君王或元帥的塑像,而係無名英雄所象徵的農民軍隊塑像。
丹麥在事實上,已經和平地接受了1848年的革命精神,不僅有葛隆維等賢哲在朝努力建構憲制,奠定民主基礎,並且有安徒生和祁克果等大師在民間傳布文化、提昇人性,促成社會的更新。真要瞭解現代化的丹麥,亦就必須先認識這幾位「天才」的思想與事功。
*作者為德國明斯德大學(University of Münster)哲學博士。曾任多所公私大學教授、臺灣省教育廳長、柏林自由大學(Free University of Berlin)客座教授、哥本哈根自由中國新聞處主任、中華民國駐丹麥代表,以及駐泰國特任代表。本文選自作者著作《丹麥史:航向新世紀的童話王國》(增訂二版,三民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