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我們看到元氣十足的「抵抗」、「公民不服從」，都是由過最好日子的最好命人主導發動，由過次好日子的次好命人踴躍參加。真正歹命的大多數，則「月月水火木金金」，一周七天無休息，甚至失去了獨裁時代久久一次出來「怒吼」的時間與氣力。他們只能不可思議地望著好命人篡奪他們熟悉的民主修辭，並且一再侮辱這些曾經高貴的修辭。
台灣大學「還我管爺新五四運動」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案例。從上個世紀末全球化資本主義復辟成功，跨國企業把大學納為自家的下士官養成中心之後，別說中世紀的真爺們大學，就算威廉洪堡（Wilhelm von Humboldt）的近代大學，和不知所云的傅斯年大學，差不多都滅亡了。
大學開始毫無羞恥的以盈虧邏輯，進行由上而下的企業化營運。關閉學生較少的／不賺錢的系所，賺錢的系所則被賦予絕大的權限。授課方式綜藝娛樂化、放棄啟蒙社會的批判功能。教育部／科技部之流的「高教管理」，除了拚命迎合企業，更強化對大學與大學教授的管理──最厲害的殺手鐧，正是透過瑣碎無止境的大學評鑑制度，與「還沒開始研究，已經寫出研究成果」的研究補助計畫作文比賽，讓絕大多數的大學教師疲於奔命。
管爺就勉為其難，上任吧
除了企業青睞的少數幹部級老師可稱教授或獨董，其他的根本窮忙──助理窮忙、副窮忙、正窮忙。（唔，偶而甚至也有特聘窮忙、講座窮忙、合聘窮忙。有些系所硬是愛面子）。至於對付學生呢？千言萬語一句話：「國際化＝全英語實用教育」。如果是不爭氣的蠢材也無妨，我們也有全人教育，教你「感恩的心（上司與顧客永遠是對的）」、「自我發現（出家也能企業化）」。真的不行，還有「建教合作（奴隸制）」。
怪不得有個日本教授因此諷刺：現在大學教的，已經不是「新博雅教育」（new liberal arts）而是「新自由主義的技藝」（neoliberal arts）。反正台大師生幾十年來都沒怎麼抵抗，甚至還領頭羊地教授“neoliberal arts”了，管爺就勉為其難，上任吧。
＊作者為輔大教授。本文原刊新新聞第1628期。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