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台大創建了台灣所有教育學術機構未曾有過的歷史傳統,社會還是經常對台大橫加非議,實在沒道理之至,只好說是對台大期望愈高苛責愈甚了。我真誠希望台大能夠痛切反省,為何有那麼多令人不如意之處,之後好好朝世界一流大學的更高處邁進,但千萬不可妄自菲薄,自貽伊戚。國家領導人與政府主管部門更應警覺,如何助台大一臂之力推動向前,而非人云亦云,甚至打落水狗。一個國家在教育學術與國家競爭力上,有無企圖心有無有效方法來促進,大家都在看!
歐洲身美國頭的結構困境,讓兩大學術機構常出問題
至於中央研究院,我在吳大猷院長時代,曾從台大合聘作為研究員十餘年,在李遠哲就任新院長前請辭,但沒想到後來有一長段密切的互動。前不久當過評議員,但發現所有由院士們票選的評議員,只有我是「外人」,另有一類是「當然評議員」,那當然是院裡人了(如院內學術主管)。這種結構是修改後的狀況,比以前更不如,也比台灣一流大學的校務諮詢委員會更封閉,實難以想像這種結構,如何有效協助中研院落實作為領導全國的最高學術機關,來整合政府部門、產業、與大學,更別說中研院還要經營國家匯聚公民營產業在一起的生技園區,到時經營的權責如何相符?若出事如何究責?當時政府主管部門的規畫與授權,實在有很大的問題。我過去在任教台大與任職國科會期間,曾遍訪各國國家與民間的科學院及學術院,很難發現像中研院這麼全面性,既有院士榮譽組織,又有完整的研究所群,可以與院士組織密切合作,而又能走在世界前沿的國家級學術機構。中研院真的是一間既特殊又卓越的學術機構。當然,與中研院有相同淵源的中國科學院也是一樣的,而且規模更大。
台大與中研院的結構與功能上,現在卻存在有經常讓它們一不小心就陷入風暴的問題,那就是歐洲身美國頭,甚至是社會主義身資本主義頭,不把身與頭調成一致,是會經常出問題的!我在本書〈負責任的政治:高教困境與教育前瞻〉一文中,已做大致分析,另請參閱。今天中研院與台大都出了一些問題,引起社會廣泛的注意與不安,如浩鼎案與學術倫理爭議事件,若追究源頭,恐怕與此有關,歐洲身不是不能做美國頭的運作,社會主義身也不見得就不能做資本主義式的操作,但必須先將轉換規則弄好,才不會便宜行事,否則一不小心就觸法,讓傑出的學術菁英身陷地雷區,難以脫身,大家都受傷,國家也受傷。李白有一首〈俠客行〉,書寫一位快意恩仇的神祕大高手,其中有幾句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但是這兩個機構動見觀瞻,做了一輩子好事,傳鄉里;做了幾件有爭議的事,傳千里。雖然一向身手高強,但做了什麼事就要負公共責任,無法事了拂衣去,更不能深藏身與名,這是台大與中研院的宿命,但也是應該珍惜不能毀傷的莫大榮耀!
*作者為前教育部長、中國醫藥大學校長。現任醫藥大學講座教授,台大心理學系名譽教授。本文為作者新著《在困境與危機中做決策:學術、政治與領導的糾葛》(印刻)選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