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前一踏進台大校園,只要循著大小椰林大道走一圈,主要建築物大概就看遍了,要看法學院醫學院醫院與實驗林場,則需另外安排。現在若再走一圈,占地面積並無太大差別,但建物密布,已沒有辦法用簡單的概念來掌握台大校園。這就是轉變,內容變了,精神也變了,歷史傳統不會變,但學風卻不保證仍然相同。
傳統的台大
過去的台大,晚上就有燈火,雖然學術表現沒有今日出色,但師生以校為家的校園認同心情,恐怕比現在更為強烈。歷史上清楚的記載,台大在關鍵時刻很少逃避,既作為出擊社會不公不義的堡壘基地,又在時代變局中毫不畏懼的作為新觀念的燈塔。校長經常被期待要面對特殊政治社會情境,扮演精神導師的角色,雖然不是每位校長都有這種本領與心意,但確實有幾位校長認真去做了。另外,實際的學術事務則由教務長總攬其責,角色凸顯,在這個學習機構中盡量強調並落實出大學應具有的象徵性及精神層面。
這些傳統與事件,構建了一個以事件為本的敘說歷史(events-laden history),替過去的台大增添了一點傳奇色彩,但也對現在的台大形成壓力,因為總有人在談論台大時,不免就會說些要恢復昔日傳統之類的話語出來。歷史如薄霧,白天大太陽時看不到它,傍晚與凌晨則登高看美景當鄉愁,歷史傳統這個概念除非有心好好處理,否則是很難操作的,就像對現在的希臘人與義大利人說,要好好回復古希臘的榮光與古羅馬的輝煌,那是會令一堆人頭痛不堪又於事無補的。
台大之所以特殊,與長達五十年的日本治理有緊密關聯在,其前身台北帝國大學於一九二八年建立,前有東京、京都、東北、九州、北海道、漢城,後有大阪、名古屋。該一建置對台大在台灣之龍頭角色與台大傳統之建立上,有絕對性的貢獻。
建築史家李乾朗教授指出,台灣在一九一○年代建了很多巴洛克式建築,如新公園內的台灣博物館;一九二○年代後則多為軍國主義式建築,台北帝大係部分配合日本的南進政策而設,看看台大像軍事堡壘一般的主校門,即可感受到這個氣氛。時至今日校園內已林木扶疏,配合建築軸線連出具有代表性的南國花木,在傅鐘的東側與西側形成對稱排列,從北向南依次是茄苳、鳳凰花木、樟樹、與正榕,這種安排可能有植物生態或歷史上的考量,不過就台灣自北到南的地理軸向與樹種分布樣態而言,若改排成樟樹、鳳凰花木、正榕、與茄苳,應該也是一個言之成理的選擇。另外則是在其他大學校園不容易看到的,有些學院角落,不經意的經營出類似牛津劍橋的大草坪。
我們以前就是在這種校園環境中長大,耳中聽不完過去的事蹟,就覺得去認同自己的大學,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根本不需別人來告訴你要愛校愛國家之類的。接下來就是最緊要的學習內容,很多台大校友都會在不同場合寫幾句說幾段,我也是一樣,所以只簡單講一件事。二○一七年六月到華府開會,路過一間巴洛克式圖書館,抬頭一看,橫楣上寫了三個字:Science, Poetry, History(科學、詩歌、歷史),這不就是我們當年在台大練功的項目嗎?今日的校園又在忙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