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創生創業的重點在於創造經濟循環,該創造的不是「產品」,而是「產業」。
在地創生創業有一個特別重要的重點,那就是在當地創造一個能夠帶動經濟循環的「產業」,而不是製造「產品」。只要製造出商品,產業不就能持續成長了嗎?其實不然。
熊本縣八代市是日本藺草的特產地,日本有九成以上的藺草都來自這裡。在地有生產與輸出藺草的廠商,也有自行編織疊表(包覆榻榻米板狀素材的墊子)的業者。八代市的榻榻米產業除了一手包辦從種植到製造疊表的流程,也透過傳統技術建立難以撼動的地位。
可惜的是,自一九九〇年代泡沫經濟之後,藺草的供需失去了平衡。在景氣沸騰的時代裡,國產疊表的產量不足,天然藺草以天價交易,宛如雨後春筍隨機冒出的住宅與大樓則創造了新需求,無法以國產藺草滿足需求的榻榻米業界便改以塑膠或植物纖維這類新素材大量生產榻榻米。等到後來景氣持續下滑,市場發生了削價競爭的現象,廉價的中國製榻榻米或其他國家製造的榻榻米也開始充斥整個市場。
我的公司經營的壽司店「一平壽司」不久前全面更換了店裡的榻榻米。當時榻榻米老闆跟我說:「有些人不喜歡榻榻米的味道,而且新素材的榻榻米只有藺草榻榻米一半價格,還能用得比較久,所以現在很流行使用這種新的榻榻米。」聽完之後,我不假思索地買了化學素材製作的榻榻米。在那之後,我才知道八代市的榻榻米產業是如何沒落的。如果當時的榻榻米老闆跟我說:「創業五十年的老牌壽司店要是用塑膠做的榻榻米,可是會笑掉別人大牙的喲。雖然價格要兩倍,還是建議你買藺草做的榻榻米。」我一定會開心地採購藺草做的榻榻米,只可惜一切為時已晚。
短視近利的業者讓容易銷售的廉價工業產品充斥整個市場,讓整個產業最重要的根基──生產藺草的農家一步步消失,最終也因此自掘墳墓。這就是榻榻米業界的現況。
另一方面,藺草生產現場的人雖然對自己的工作非常自豪,長年以來也不斷地改良品種,讓產地進一步擴大,但他們就算想在自己家裡完成採收與乾燥作業,也買不起作業所需的收割機、乾燥機與編織機,畢竟這些機器所費不貲。就算繼承了編織疊表的高超技術,就算買齊了要價不菲的各樣機器,現在也不是能回收相應成本的時代,這導致年輕人或企業不願進入這個賺不了錢的業界,後繼無人的問題自然愈來愈嚴重。
九州是我的故鄉。雖然以農業為基礎的榻榻米產業與我的餐飲本業完全沒關係,但如果有幫得上忙的地方,我願意盡一點棉薄之力,從旁協助榻榻米業者。一肩挑起日本藺草生產事業的八代位於九州,所以九州也是榻榻米文化的救命繩。我希望以門外漢才有的商業構想撐起九州榻榻米業的未來。以「外界的眼光」重新審視現存的框架或定義,以特有的視點重新建構榻榻米產業,讓榻榻米產業蛻變成成長產業。
被逼到走投無路時,就會踏上改革的道路。這是產業創新必經的流程,所謂的危機就是創新的轉機。
這是跳脫生產、加工、流通、行銷、公關這些業界框架,挑戰「事業重組」與創新的機會,也才能培育全新的成長產業。為此,不能再將「榻榻米」視為「產品」或「商品」,而是得放大格局,將榻榻米視為「產業」。
*作者村岡浩司,餐飲企業家,自二〇一二年開始銷售的「九州鬆餅」除了獲得日本「第一回在地產物國民大賞」金獎,還榮獲「The Wonder 500」優質商品精選獎、「Food Action Nippon Award 2014」商品精選獎等。本文選自作者新作《九州傻瓜的在地創生創業論》(時報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