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友處世上,劉曉頤也不乏許多酷兒朋友,與他們心靈相投,年輕時經常和他們一起上酒吧談天說地。另一方面,無論是磁場的吸引或者心靈的共情,她在中文系畢業之後曾一度想轉往社工體系發展,進行諮商培訓,陪伴其他脆弱心靈。她不曾中斷的善感與同情,這顆玲瓏剔透的心,不分你我,如磁石吸收著四周的情緒,卻被一場意料之外的憂鬱之冬和厭食症所侵擾,磁心,產生了裂痕與縫隙。
那段時間,工作動力與生活節奏盡數渙散,迫於無奈,她一面尋求低負擔的心理諮商,一面從事著較低強度的工作。
在遭遇重創的那段期間,甚至更早,自大學開始,劉曉頤就是靠著信仰和寫作來舒緩自身的易感,克服焦慮。她自言曾將《聖經》讀得很熟悉。說到《聖經》,我們也談及猶太詩人奈莉‧沙克斯(Nelly Sachs),繼而談到安‧卡森(Anne Carson)、露意絲‧葛綠柯(Louise Glück)等名揚國際的女詩人,對我們而言俱屬熟悉。除此之外,雅各泰(Philippe Jaccottet)和博納富瓦(Yves Bonnefoy)的詩與論述也都很受她欣愛。曾出版的詩集《靈魂藍:在我愛過你的廢墟》,副標正是致敬另一名國際詩人,李立揚的「我愛你的這座城」。
回到閱讀來談,在中國古典方面,劉曉頤表示較少有這一系譜的文學愛人,但在中文系的訓練下,始終喜歡哀感頑豔的美文風格,譬如納蘭性德、姜夔、蘇東坡。雖說如此,實際心有所感的,其實還是對文學家「人」的成分寄予愛意與崇敬,其次,才是對他們運詞引譬的技術層次有所欣賞。
首先是人,唯誠與真,其次才是辭,談形式技術。在此,劉曉頤不無自省地說到,戀詞之癖,其實也會損害詩意。
故而當她提到俄羅斯詩人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所說的一句:「詩之所以有別於其他文類,是因為它能寫出形而上。」她表示慚愧。我不無震驚地聽著她的告解:「我以為自己是朝這個方向走,將詩寫得華麗,超脫現實,以為自己寫出了形而上,其實,我寫的可能只是美文。」自損對創作者已不容易,何況是挾著對前輩大師的反覆咀嚼、重新理解。這一席話,使我更加深刻地認識了劉曉頤。
詩人劉曉頤的閱讀自國中已始,起步得早,然而前期的筆耕始終都是默然自力,其後,初初步入社會,上班工作日日夜夜,若說手藝生疏也時有所感,曾有近十年只寫散文,也不免遇到筆墨乾枯之際,為了產出一篇文章而在漫漫夜色中戮力灌酒,將靈感尋索。
更早呢?她曾是一名喜歡聽牢騷系搖滾樂團Tizzy Bac的女孩,被那種苦中作樂,哼哼哈哈的歌詞所擊中:「我天生勞碌的命,適合演獨角戲」,使她回憶起成長過程中,自身的敏感脆弱,和極性反轉之下,過度的天真與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