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知道這一天會到來。我的人生歲月中,至今有一半在追隨德克.諾威斯基(Dirk Nowitzki)的職涯,只是身分先後有別:起初我是以球員的身分,再來是身在遠方的狂熱者,接著是體育記者,最後是這本書的作者。現在是二○一九年四月九日,距離我第一次寫下德克.諾威斯基的報導,已是近七年前的事。這七年來,我一直在看著他打球。
諾威斯基和我曾一同坐在無以數計的飯店房間內、車裡、更衣室長椅上、露台上、拍攝佈景內,以及斯洛維尼亞阿爾卑斯山脈的牧場裡。我們還一同坐在醫生診間、她女兒位於普雷斯頓谷社區(Preston Hollow)的臥室內、球場,以及蒙著灰塵的體育館內。我們去過舊金山、洛杉磯、克拉尼斯卡戈拉(Kranjska Gora)、華沙、蘭德薩克(Randersacker)和上海。我們談論籃球、其他五花八門的事物,包括各自的父母、子女、書籍,以及我們日益老去的這副皮囊。我們甚至一起訓練過一次。他達成的里程碑中,有許多是我現場目睹,其他是別人向我敘述。我曾看著明亮的燈光熄滅後,諾威斯基繼續做他的事情:打籃球。
當他投進生涯三萬分時,我坐在看台上,身旁是霍爾格.蓋許溫德納(Holger Geschwindner),他是諾威斯基的導師、教練兼朋友─當時的我深受感動。感動我的,是諾威斯基的各式斐然成就,以及他所吸引到眾人對他的愛。我之所以感動,是因為得以躬逢其盛,我坐在那裡感受諾威斯基至今所付出的代價;我坐在那裡,知道往後我會執筆,寫下這一刻的故事,但我也知道,對於諾威斯基那沉靜自若的心理素質和絕對的籃球造詣,等到我用文字描述時,總是已經慢了一步。我寫出的報導故事,總是會慢個十分之一秒,就好比諾威斯基的防守者在面對他時的無助。
諾威斯基的世界彷彿一只黑盒子,是一座封閉的系統,有著自己的語言和思考方式。他的核心圈子內斂、慎密,但一旦你得以認識他周遭的人,這些人將永遠伴你左右。德克的行事曆總是滿檔,每年的行程都排到最後一分鐘。當他沒空時,我的交談對象就會是那些他所關注的人,以及無以數計關心他的人。我曾試著理解,是什麼讓諾威斯基與其他籃球員不同,是什麼使德克和任何其他運動員有所不同,讓他與眾不同的關鍵是什麼?
我從來沒有要過簽名,我們也從來沒有自拍過,但是我曾和諾威斯基在餐廳一起用餐,我點酒來喝,而他堅持喝水。我們倆人一起搭機、坐車、散步。有一次在奧克拉荷馬市,我甚至搞到因為諾威斯基而打架。為了理解諾威斯基的世界,我放棄了自己的新聞獨立。我的愛女出生時,我正在為撰寫本書做功課,每當有人問到她們父親的工作時,她們會回答:「德克.諾威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