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所說的,英國政府或在香港的英國商界,也許並不完全反對中國的這種約束。二次大戰後不久,若港督希望給香港帶來某種程度的民主,一定會受到英國政府的奚落。隨著歲月的流逝,形成這種態度的原委漸漸變得薄弱。
在一九四○及五○年代,有人擔心國共之間的鬥爭可能會在香港自身的政治舞台上演。再來是對中共在文革期間和後續的政治風暴轉移到對香港的擔憂。當時存在一種高傲鄙視的假設,認為香港人對政治不感興趣,只喜歡賺錢。當時的確有很多香港人感到焦慮,認為民主政治將無可避免造成更多的福利支出、更多政府干預和監管,甚至提高稅收。(儘管香港的稅收已經低到極點,但他們認為加稅是連想都不該想的一件事。)
如果民選政治人物能干預市場力量的自由流動,那麼,治理這個全世界最自由、最開放的經濟體之一真的有可能嗎?然而,當教育發揮其良性作用;當男性與女性都加入專業人士行列,在大學學習卡爾.波普(Karl Popper)和其他「開放社會」理念倡導者的作品;當社區在報紙和電視上看到南韓和台灣及世界各地正在發生的事情;當香港人受到鼓勵做出自己的經濟決定;當上述種種條件都已經成熟時,如果還有人堅稱香港的人民不該享有發言權,不該關心那些深遠影響大眾生活的重大議題,那無論如何都是站不住腳的。
接著,人們聽著九七大限的倒數時鐘,一邊經歷了令人不悅和憂心的事件,想了解一九八九年天安門廣場及周邊眾多的屍體,到底對他們馬上要看到的未來提供了什麽啟示?他們的要求出人意料,但並不過分;舉止驚人,但頗為克制。他們未來將何去何從?
到了一九八○年代中期,當時能夠確保香港人未來幸福的基礎、及可以提供全面保證並讓大眾滿意的配方看來都找到了。當英國開始與北京就香港一九九七年之後的前途進行談判時,鄧小平端出了先前已向台灣推銷過的一個鼓勵台灣與中國大陸統一的提案,口號為「一國兩制」。香港九十九年的租約期滿後,將再次成為中國領土的一部分,中國對其享有主權。然而,中國將允許香港在外交和國防以外的領域都享有高度自治,並允許香港保留現有的生活方式,以及政府和社會運作的方法:資本主義、財產私有制、法治、隨開放社會而來的各種自由(新聞、集會、宗教、查詢)、政治中立的文官體制,以及政府對立法機關的問責制。事情果真照著這個方案發生了,一切都在英中之間的國際條約中寫得非常清楚。一九八五年《中英聯合聲明》(Sino-British Joint Declaration)送交聯合國進行登記,其主要承諾成為香港實質上的憲法:全部條款共一百六十條,外加三個附件,由中國在一些香港公民的參與下起草,稱為《基本法》(Basic La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