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對新自由主義做法的聲浪上升,也突顯出標準信念另一個重要層面:冷落了民眾,而民眾通常不能接受在自由民主理論之下派給他們作為「旁觀者」,而非「參與者」的角色。這種不服從的情緒一向是主宰階級相當重視的問題。以美國歷史來說,喬治‧華盛頓把派給他指揮、組成民兵部隊的老百姓,視為「非常骯髒、討厭的人,呈現出這種低下階級的人難以形容的愚蠢」。波克(William Polk)的大作《暴力政治》(Violent Politics)把從「美洲叛變」到當今的阿富汗和伊拉克戰爭做了精闢的檢討,他認為,華盛頓將軍「不想借重(他瞧不起的戰士),差一點輸掉革命」。的確,若不是法國全力施援,「拯救了革命」,他「可能真的就輸掉革命」;到當時為止,戰事一直由游擊隊打勝——今天我們會稱呼這些戰士為「恐怖份子」——而華盛頓麾下英國式的部隊「卻一再打敗仗,幾乎輸掉革命戰爭」。
波克寫道,成功的叛變有一項共同特徵,一旦勝利之後民間的支持力量解散,領導人往往會鎮壓實際上以游擊戰術和恐怖手段贏得戰爭的這些「骯髒、討厭的人」,因為害怕他們可能會挑戰階級特權。自古以來,菁英蔑視「這種低下階級的人」有好幾種不同形式。近年來,這種蔑視的一種表達方式就是,自由主義的國際派面對一九六○年代全民運動危險的民主化效應,主張要消極與服從(「民主的緩和」)。
有時候國家會選擇遵循民意,卻引起權力中心的憤怒。有一個戲劇化的案例是二○○三年小布希政府要求土耳其參加攻打伊拉克。百分之九十五的土耳其人反對,而讓華府大吃一驚的是土耳其政府竟然遵從人民的觀點。土耳其如此脫離負責任的行為,遭到嚴厲譴責。被新聞界稱為「理想主義總司令」的國防部副部長伍佛維茨(Paul Wolfwitz)責備土耳其軍方允許政府失職,要求他們道歉。可敬的評論沒有因為這些例證,以及其他無數例證證明我們對民主的渴望所挫折,繼續讚美小布希總統專心致力於「促進民主」,有時候則也批評他太天真,竟然認為外來力量可以把自身對民主的渴望強要別人也接受。
土耳其民眾並不孤單。全球反對美、英聯手入侵的聲音呈現一面倒之勢。根據國際民意調查,幾乎在任何國家支持華府戰爭計畫的人都很難達到百分之十。反對派激起全世界、甚至美國國內的抗議風潮,這恐怕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帝國的侵略還未正式發動之前就遭到強烈抗議。記者邰培德(Patrick Tyler)在《紐約時報》頭版報導:「世界上可能還存在兩個超級大國,一個是美國,另一個是世界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