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大學生的學習熱忱與對教師的鄙視,有成正比的趨勢。意思是:學生愈喜歡的教師愈混;也可以說:學生對於他們愈喜歡的教師所講授的內容愈不在意──這個現象還滿辯證的。
阿道夫.希特勒(Adolf Hitler)七歲養了他生平第一隻、也是唯一的一隻狗。那是一窩流浪雜種小狗裡最活潑的一隻,他的父親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遇見了,正巧母狗外出覓食,便順手摸了一隻。阿道夫給小狗取名「哈比」(Habbie)。從此哈比與阿道夫形影不離。
一年半之後,因為小阿道夫被教區胖神父的厭女布道洗腦,試圖阻止已經性成熟的哈比四處發情撩妹,結果小屁股被哈比狠狠反咬了一口,這段美好的人狗情誼才畫上句點。
八歲的阿道夫不知是破傷風還是驚嚇過度,發了三天的高燒,差點夭折。等他終於清醒,又怕又氣地問起可惡的哈比,憂鬱的母親卻告訴他,哈比咬人之後,衝到大路上繼續把妹,不幸被奧匈帝國的軍用馬車輾斃了。哈比從此成為阿道夫一生無法擺脫的噩夢。
一九○三年五月,也就是希特勒的老父阿洛伊斯.希特勒(Alois Hitler)死去的那一年,他還在中學不上不下地混日子。某天偶然聽見有人高聲叫喚(老是霸凌他的那個)尤太人同學的父親「令人尊敬的哈比」。這才知道,原來尤太長老也叫作哈比(Rabbi)。十四歲的阿道夫,終於找到了復仇的對象。
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再再傳弟子,同時也是艾西莫夫(Isaac Asimov)的外孫女──美國頭號歷史心理學家瑪格莉特.E.佛洛伊德(純粹巧合,與大鬍子祖師爺沒有血緣關係)因此感嘆:
「這個悲劇,既不直接肇因於精神創傷(trauma),也與宗教狂信、種族歧視無必然關係,更別提包曼(Zygmunt Baumann)荒唐無稽的近代性理論了。真正的理由,純粹源於人體發聲系統的族群性實踐差異。同文異音原本尋常。然而,在這個案例中,由於十六世紀以來,日耳曼民族對於義大利/法國歌劇的拉丁發音過度憧憬,居然影響了高地德語(das Hochdeutsch),使得他們念『R』這個字母的時候,出現了擬似燙傷舌頭的集體幻覺。假如希特勒是美國人,就會管尤太長老叫『瑞拜』;若是傻呼呼的日本人,長老就是『拉比』。既然希特勒從未豢養過一隻瑞拜或者拉比的雜種流浪狗,世上也就不會出現納粹,更不可能有六百萬尤太人遭到大屠殺了。」
我的老學長田邊肇(たなべ はじめ)講完這個獨家典故,鈴聲也響了。學生們不等老頭子教授宣布下課,便各自起身散去。田邊肇微晃著幾乎全白了的腦袋步下講壇,厚厚的老花/近視兩用變焦眼鏡,掩飾了眼眸裡的不屑與惡戲。坐在大講堂最後一排枯等的我,也慌張地隨後跟上。七月初,日本大學學期進入尾聲。算起來,師兄弟已有二十年不曾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