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網見廖亦武說,他那本《最後的地主》尚有數十萬字錄音可整理出來,那將是他最大的一本書,他說「估計沒有讀者能看完,最後看哪個不怕虧老本的鐵頭出版社出面了。我仍舊會用曉康的這個序文。廖禿子的話頗令我傷感,他彷彿是我們報告文學曾經輝煌陣容和歷史的最後一位孤獨戰士,還在挥戟戰天。巧在昨天我又遇到老朋友胡平,對,就是他的《中國的眸子》,寫了兩個姑娘,其中一個被處死的廣播員鍾海源,遭活體取腎(給一位大區空軍副司令的兒子),而今中國人詰問「活體取器官」的源頭在這裡。報告文學曾經比小說、電影更真實、嚴酷地揭示並非歲月靜好的中國,可是今天她已經滅種了。2013年夏我受邀「台北住市作家」其間,恰逢印刻出版社有一個文學營,邀我在散文組講大陸「報導文學」,我特意準備了一個講稿《大陸報告文學的命運及其采寫樣式》,講了一個鐘頭,但是文學營的成員都是台灣九十年代的大學生中學生,對我所講的背景、人物、歷史皆不熟悉,所以此文也從未發表過。
一、「中國二十世紀報告文學重要作家大系」
2009、2、26,盧躍剛致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各位會長、理事」:
『這次報告文學評獎活動規模宏大,涵蓋了1978年至2008年三十年中國大陸發表的所有報告文學,獲獎的三十篇報告文學代表了新時期報告文學的最高成就。同時我被告知,「可以理解的原因」,新時期報告文學最重要的兩位作家劉賓雁、蘇曉康的作品不在這次評獎之列。因此我有疑問︰如果剔除了劉賓雁、蘇曉康,三十年報告文學的歷史是完整的和真實、客觀的嗎?獲獎作品能代表三十年報告文學的「最高成就」嗎?
我始終以為,評價二十世紀中國報告文學,書寫新時期報告文學的歷史,繞不開劉賓雁、蘇曉康,他們是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中國報告文學標誌性的人物。這個意見,九年前兩位會長主編「中國二十世紀報告文學重要作家大系」時,我就專門致函闡述過。由於二位主編堅持繞過劉賓雁、蘇曉康的「大系」編輯意圖,我拒絕了參加「大系」的邀請……』
這一次他也拒絕「配合」。
他寫了很厚一本報告文學《大國寡民》,講的是陝西農村一個惡霸丈夫對妻子用硫酸毀容的故事,那張慘不忍睹的臉上了美國《時代週刊》的封面,配有這樣的一行說明文字:「一個失去良知的民族將是一個沒有未來的民族。」
(在陝西咸陽一個村子裡,妻子不堪忍受丈夫的毒打,逃跑鬧離婚遭雙方家庭反對,最後丈夫用硫酸將妻子全身毀容,妻子告了八年沒有著落。1996年盧躍剛調查了這個發生在1988年的事件,認為硫酸毀容是集體謀劃、集體作案,重要的參與者卻因為有權有勢,根本沒有被列入起碼的司法偵查。盧據此寫成長篇報導《蹊蹺的特大毀容案》發表在當年8月8日的《中國青年報》上,報社和自己都隨即捲入一場長達四年的官司。盧就這一事件的長期調查完成近四十萬字的長篇報告文學《大國寡民》於1998年出版之時,《中國青年報》和盧本人被訟侵權的案子尚處於撲朔迷離中。直到2000 年11 月16 日,陝西省高級人民法院終審判決《中國青年報》名譽侵權成立,整個過程引起了司法界有關司法隨意性等問題的討論。盧不僅對這起硫酸毀容案背後的權力糾葛大量取證,而且追溯了這個村莊從大躍進開始近半個世紀弄虛作假的歷史和當權者依靠弄虛作假玩弄權術的發家史,「劣跡斑斑的人,仍在陝西叱吒風雲,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可見是非不清,黑白顛倒……結果就是道德淪喪,斯文掃地。「法律」也不能倖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