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鎮的房間:《土星時間》選摘(1)

2024-02-24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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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的寫作者出了新書,交代多年後一切物質上的波折終於平靜,但他卻似乎生活在麻木的日常中,於是明白的寫下、嘆息的說出,文學似乎漸漸消失了,但他竟不覺得可惜。我有一種被棄的感受,像是既羨慕又生氣,羨慕人說出了實話,氣自己不能放手與放空……因為我也漸漸明白了,任憑不想寫與無能寫的時間拉得再長,近乎遺忘,我都還是要寫,這是我一路走到這裡的原因。這些情緒在我還不懂得讀取心內音時,都可能變成心魔,偏偏我在路上遇見了另一種鬼魅,祂們讓我明白,幸福確實不一定存在,直到你懂得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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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才明白,比起無用的文學、無視的他人,活在對寫者、對寫作的敵意中,或許才是一種巨大的逆境。「就因為妳總要寫作,所以才忽視了現實的幸福」、「寫作一生能給妳的,我現在就可以給妳,那為什麼還要寫?」在付出努力與公平之外的所有交換,都是勒索與傷害,好比假裝拿著幸福交換寫作,這樣的交換即使成立,都是不幸福的。糖果屋備好、交響樂奏起、會挑舞的衣櫃裡滿是美麗衣裙,只要拿鵝毛筆簽下「我不寫了」,就能一卡皮箱入住⋯⋯可即使是童話裡無知如野獸者,都明白愛禁不起換取,於是不管有沒有魔法的玫瑰,都在那一年全境凋謝。

C鎮的「COFFEE#1」是一座四面開放的玻璃屋,可能許多次我太投入在敲打鍵盤,忽視了過路人裡有敵意的眼神與耳語,被風聲傳得很遠,從歐陸回到家島,才讓時間起了同情心,終究為我所虹吸。所有的魔法物件、咖啡時光與房間,都成為了一種不能被交換的技藝。時間與記憶就像散文的「現成物」,癡迷散文與時間的概念是相通的,它總將平凡的、大量生產的物件從原有的功能性中分離,透過了寫作者(或藝術家)的選擇、裁剪,將其昇華到藝術的高度。當代藝術裡,許多人利用了現成存有的物品,完成自己的創作,總會遇到他人質疑那麼他提供了什麼?就像有人會思考,那麼散文家創生了什麼?不全都是所記、所見的所有。

看見平凡日常中別人無法想見的狀態、屏住呼吸捏取記憶中最鋒利卻閃閃發光的碎片,將話語漂白再上新色,把時間顛倒、令空間錯置,卻又全都是真實存在過的一切。散文家虹吸般令上下空間顛倒,直到經過了沸點,在沸點後頭、萃取過後降落與重新循環,最終留下的才是不帶敵意與交換條件、一個真正想寫出來的故事。

C鎮的夏末,十點天黑,我經常在飯後一人餵撫庭中野貓。高緯度地區的貓,毛髮總會長些,黑貓有叉開爆毛的鬚髮,就像小小隻的緬因貓,只在天將黑前跑來庭中咪嗚,在鮪魚或雞肉的鮮食罐旁翻肚,細長小爪偶爾在我腿上劃出血痕。可能只有十到十五分鐘的廝磨,樓間就會傳來不知是當時伴侶還是錯聽的呼喚聲音,無風可以吹散,原來這裡是世間的無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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