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泰奈莎還是或多或少有在關心政治,但荒謬的是那一切好像愈來愈與她的人生無關。「我還是會看辯論會之類的活動,但總是坐在那裡心想:有誰是我們真能信賴的? 誰是真的值得相信的? 誰真的為我們著想? 而我所謂的『我們』不是指黑人。我是指『我們美國人』。我的問題是,到底誰真的在意我們?」
讓芝加哥人坐困愁城的核心問題在於沒有政治人物胸懷勇氣。五十多年來,芝加哥與伊利諾州政府的財政狀況崩壞,簡直像危樓一樣隨時會崩塌,究其原因就是民選官員與民代在競選時都很敢開各種芭樂票,但當選後卻沒有人願意加稅,因為那形同政治自殺。到了二〇一五年,伊利諾州的財政已經陷入癱瘓。政府預算遲遲無法過關,而且因為債臺高築,納稅人所繳出的血汗錢裡面,每一百美元竟有三十一元是要拿來還債。州政府只能卯起來砍掉各項公共服務,而首當其衝者大多是那些無力抵抗的人,因此無家者的救濟金、家暴受害者的機構都大受影響。將近一半學生都是非裔與拉美裔的東北伊利諾大學(Northeastern Illinois University)也很慘,校方不得不凍結各項支出,學校的銀行戶頭也大多提領一空。
黑人人口下降、暴力犯罪問題日趨嚴重、州政府瀕臨破產,這三個問題感覺起來是息息相關。原本就充滿緊張關係的芝加哥在二〇一五年的最後幾週期間更是有危機一觸即發之勢,引爆點是拉寬.麥克唐納(Laquan McDonald)之死。這位十七歲黑人少年在生前沒沒無聞,沒想到死後竟會受到各界如此關注。
拉寬的一生是如此短暫而悲慘。母親在十四歲就懷了他,還遭男友家暴。到了五歲時,拉寬在日間托育中心竟然會自殘,用拳頭打自己的臉。到了青少年階段,他已經屢屢因為攜毒而遭警方逮捕。根據事後的驗屍報告,他的身體在人生最後一夜竟然還有殘留的毒品PCP(俗稱天使塵)。事發時他才剛滿十七歲幾週,盤查他的幾個警察是因為接獲報案才出動,民眾懷疑有人正要偷車或開車門竊取財物。拉寬的手裡持刀,而根據警方對於案發經過的報告,他拿起那把刀刺__向一位名叫傑森.范戴克(Jason Van Dyke)的員警,因此傑森開槍還擊。拉寬中槍後當晚就去世,而這樁案件並未獲得媒體太多關注,幾乎沒有人報導。
但過沒多久社運人士圈與政壇就開始有傳聞指出這會是個驚天動地的大案。拉姆.伊曼紐爾掌政的市府在法庭上苦撐十三個月,希望能阻止警車監視錄影器的影片公諸於世。市府的律師團主張,因為調查程序尚未完備,若公開影片將會影響調查結果。此舉引來各界大加撻伐,不少人認為伊曼紐爾市長是為了怕影響競選連任的選情而扣住影片。市府方面絕對早已意識到這件事可能演變成爆炸性的大案,即便死者家屬並未提告,卻早早同意支付五百萬撫恤金。我看到這則新聞時,不禁聯想到許多芝加哥人的命運都是如此,像是一段段由種族、金錢與暴力問題交織而成的重唱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