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看過這麼不尊重民族歷史的國家:《泛文與泛情》選摘(1)

2024-12-02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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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認為中國社會並不尊重自己民族的歷史,出現國民們動輒妄自菲薄的現象。

作者認為中國社會並不尊重自己民族的歷史,出現國民們動輒妄自菲薄的現象。

〈本文選自旅美作家康正果新著《泛文與泛情》中「關於古典文學的談話─答曹問」〉

問:從一九九四年離開大陸到現在快七八年了,您的研究依然停留在中國古代文學,就您的感受而言,在大陸和北美這兩個環境差別很大的地方,研究中國古代文學有著怎樣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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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一九七九年我再次考回陝西師大讀碩士學位時,已務農多年,久未與文字打交道了。當時可選擇的專業很多,之所以報考了古代文學,只是因為從小喜歡讀古書,長期荒疏後,知識的積累上實在別無所長,就只有那麼點文言和國學的底子尚可去試一下鋒芒。感謝我的指導教師收下了我,從此即走上了古代文學研究的道路。不過我的路和我那些同學的路略有不同。他們畢業後都留在大學中文系教古代文學,研究和教學自然緊密聯繫。我先是分配到電大當輔導教師,後來轉到工科大學專教「大學語文」,也根據系上的安排開了些諸如「西方現代文藝思潮」、「傳統文化專題」之類更吸引學生選修的課程。由於教學環境不同,從那時起我的閱讀興趣就比較龐雜,很多不同領域內的論題都信筆去寫。在文學方面也是中國的歐美的齊上,古籍方面並不拘於詩文,諸子經史全都去啃。這種廣泛的閱讀興趣可能會帶來博與通的好處,但也會陷於浮泛,未必能做到深入專精。

你問到了我在國內和北美研究古代文學環境上的不同,我首先要告訴你其間相同的一點,那就是我長期以來都教的是輔助性的語文課程,不像中文系的教授們有具體的研究課題可以承擔,在出國之前以及其後,我的研究都處在業餘狀態。這種處境的不足之處是缺乏和古代文學研究界的充分交流,但也落得獨自鑽研,從心所欲,雖撈不到課題經費的資助,卻免去了行政干擾,下達任務的牽制。我在交大教書時,和其他教師一樣,也是想爭取評上高級職稱,急著出書和發表文章,其中尚雜有一定的功利念頭。而被聘到耶魯,教職是從事漢語教學,就像國內大學外語系所請的那種外教,人家重用的是你這個說母語的教師固有的語言資源。幹這種「口力勞動」的工作,能把學生教得會說國語會寫漢字就算盡了職,若有餘力編些中文課教材自然更好,但並不存在必須在哪一級刊物上發了多少學術論文才能升高級職稱的問題。再加上這語言教師的課時遠比在交大時多,只有週末或放假才有整段的

時間連續閱讀和寫作,所以對我來說,本來即為業餘的研究就更加業餘化了。從前還有餘力坐下來寫有關古代文學的專著,來美後只寫了些零星的文章。其次,資訊上也比較隔膜。從前每月都從人大編印的中國古代文學研究彙編中瞭解到國內的最新動態,這些年來則漸行漸遠,無形中已從過去熟悉的語境中疏離出來。但孤陋寡聞和遠離中心未必總是導致落後,間離也會帶來特殊的效果。心情經過沉澱,慢慢平靜下來,從一個拉遠了的鏡頭去看自己從前的境況,才看出了某些從舊有的習染中帶到當前的問題。國內中文系的情況不用我在此描述,身在其中者都十分清楚,學術活動中攪入了太多的非學術或反學術的東西:人事的糾紛,利益的分配,大氣候陰晴無常造成的影響……承受著諸多壓力,每一天都可能產生不滿,所有這些世俗的因素都向一個人所做的學問投下了陰影。我從前所在的那個學校,有人甚至為評不上教授而氣病或氣死,在這樣的心態下寫文章,誰知道都會夾雜進去什麼東西。現在聽說正在給教授們搞高額的補貼,這當然是提高知識分子待遇的好事情,但此類好事,只要是仍沿用上面一陣風吹來,下面一窩蜂而動的方式去搞,鬧出了不公平的事情,多少都難免學術貶值的弊病。我說這些話並不是說美國的學院內絕對沒有類似的問題,我只是想強調我自己的特殊處境使我得到了一定的解脫。在此處東亞系教書的中國人可分兩類:其一是在美國獲博士學位者,受聘後得從助理教授做起,經過相當競爭的過程,最後當上終身教授。另一類就是我這種語言教師,上面我已說過,由於教學性質不同,不存在經過嚴格鑑別後獲得提升的關卡,所以搞研究純粹屬我個人的興趣,沒有晉升的壓力,也就少了屈從的焦慮。這種較低的教職也可能使一個心懷學術雄心的人甚感失落,但對我來說,因為從應聘之初就明確了職務的選擇,遂絕緣了得失之患。我可以心懷坦蕩地說,這新環境最大的好處就是,我一下子從國內那些曾困擾我的非學術或反學術糾纏中超脫出來了。真的,只有徹底放下了擔子,你才體會得到不受牽掛的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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