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正惠的「學長」施淑教授,學生時期曾從台灣一路追隨葉嘉瑩到加拿大。「她的課很受歡迎。剛去的時候,英文教學給葉老師帶來了很大的壓力。但是很奇怪,她不是很流利的英文居然讓西方學生聽得很入迷,當然,選她課的中國學生也很多。」1991年葉嘉瑩被授予「加拿大皇家學會院士」稱號,是加拿大皇家學會有史以來唯一的中國古典文學院士。施淑的說法,見證了葉嘉瑩講授中國詩詞如何風靡西方世界。
「她是旗人,長得很高,講課時總是穿著旗袍,化著『嚴妝』,頭髮梳得一絲不茍。」呂正惠還記得50多年前在葉嘉瑩課堂上的情景,「儘管她的表情冷若冰霜,但講的方法充滿感情,實在無法用言語或文字形容。」葉嘉瑩曾自述,「我卻始終並未忘懷中國詩歌中的興發感動之生命的重要性」,因此她講課從不準備講稿,都是臨時擬定一個題目上台去講;師從葉嘉瑩治詞學的大陸學者鍾錦說,「她將自己對一句詩的思考真實地表露在聽眾目前,不做任何掩飾。」
「卅年離家幾萬里,思鄉情在無時已」
呂正惠用「苦命」形容葉嘉瑩在台灣時期的遭遇,但這又是她對古典詩詞體會之深、狂熱爆發出來的精神動力。1966年,美國漢學界想研究中國詩詞,42歲的葉嘉瑩受邀到美國哈佛大學、密西根州立大學講學,後來又接受了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UBC)的聘請,在溫哥華定居下來,成為該校終身教授。然而,「苦難」依然緊跟著葉嘉瑩到海外,丈夫嫉妒她的才華又不願工作;1976年其長女與夫婿發生車禍而離世,葉嘉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數十天,一口氣寫下了十首《哭女詩》。
葉嘉瑩曾說,「我的根是在中國」。她自知最好的歸宿,就是回到中國大陸,回到中國文化本身。1974年懷著無比興奮之情,葉嘉瑩終於回到了「文革」中的祖國,並寫下了1,878字的長詩《祖國行》。
事實上,加拿大與中國大陸在1970年即建交,飽受精神危機之苦的葉嘉瑩,從1973年起便開始申請回國。1978年,她從報紙上得知大陸恢復高考的消息,即刻給國家教委寫了一封長信,表示不要任何報酬,只希望能早日回國教書。「向晚幽林獨自尋,枝頭落日隱餘金。漸看飛鳥歸巢盡,誰與安排去住心。」這首絕句完全展現了她在溫哥華走過樹林到馬路旁郵筒投信時的心境。
葉嘉瑩尋求返國的決定,看在台灣社會眼裡,多數人肯定感到不解,尤其是體內種著古典詩詞之根的葉嘉瑩,怎麼會把正在「文化大革命」的對岸,當成安頓心靈的寄託?為了回答這個問題,呂正惠拿出了由史學家唐德剛撰寫的《李宗仁回憶錄》,指出其中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