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評其他知識分子,正是知識分子的重要職責之一:《美國的反智傳統》選摘(1)

2025-01-03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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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躍於二十世紀中葉的霍夫士達特是少數最早注意到美國文化中的「反智」現象的學者之一,本書對反智做了有系統與歷史深度的爬梳。(美聯社)

活躍於二十世紀中葉的霍夫士達特是少數最早注意到美國文化中的「反智」現象的學者之一,本書對反智做了有系統與歷史深度的爬梳。(美聯社)

一九五○年代的政治氛圍與教育圈的紛擾,使得「反智」成為美國人認知自身文化時最顯明的標誌,它也驟然變成了我們習用但卻無明確定義的日常語彙,用來指涉若干負面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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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突然察覺到這個「反智」現象的知識分子,經常會認為它是存在於生活中各處的一股新力量,而且還可能會變成排山倒海的潮流(美國知識分子太常錯估歷史;且因為近代人慣於在末世情懷的陰影下看世界,所以知識分子會把小小的社會變遷看成是歷史浪潮的來臨)。

但對於研究美國歷史的人來說,一九五○年代出現的「反智」現象並不新鮮,而應是有點熟悉。「反智」並非一九五○年代始出現於這個國家。美國的「反智」傳統,比這個國家的歷史還悠久,且有其背景。若我們考察這背景,就會發現其實知識分子的形象並沒有持續衰退或是陡降的現象,而是起起伏伏。同時,對知識分子的厭惡並非來自於他們地位的下降,反而是因為他們太耀眼。可惜我們對此並未有系統地了解,而且歷來對此主題沒有深入有據的研究。固然有很多關於美國知識分子與這個國家間扞格不合的報導,但這些文獻多是從知識分子的角度撰寫,而非從大眾如何看待知識分子的立場出發。

何謂「反智」? 它從來沒被清楚定義過的原因很多,其中一個就是它的模糊正好可以在辯論中用作標語時更方便。但無論如何,它確實並不容易定義。若以概念來論,「反智」其實不是一個單一的概念,而是由一組相關的概念所組成。

若將它視為一種態度,則它並非純粹的「反」而是「愛恨交織」的─假如有人會全然地不喜歡智性或知識分子,應是少見。如果可以把它視為一個歷史主題,則它沒有一個單一發展軸線,而是由不同來源所構成、忽起忽滅的一股力量。至今我們社會並沒有給它一個狹窄嚴謹的定義,是因為這樣做很不合適。如果強行找出一個邏輯上合理的定義,則在歷史研究上會落於獨斷,因為等於在一組特質上只選定某一個來代表。而也就是「反智」概念這個複雜的特性,讓我們益發感到興趣─它包含了許多態度與觀念在歷史中的結合匯聚。貫穿「反智」所蘊含的各種態度與觀念的,是對智性生活及其代表者所存有的怨懟與懷疑,並且極力貶低這種生活的價值。所以如果我們真的要嘗試定義「反智」,或許這就是最可能的答案。

如以此為準,則我們不能用研究一個人、一個組織或社會運動史的方式來寫關於「反智」的歷史。我們若是著重於美國任何思想發生的情境與氛圍的話,就必須運用一些想像,以期設計與重建思想當初發生的情境,或是捕捉那種氛圍。

在對何謂「反智」舉例之前,我們或許可以先說說什麼不屬於我們要討論的「反智」。例如,學術圈內的紛爭內訌就是一例。就像其他社會一般,美國的知識分子常對他們扮演的角色感覺不安;他們習於自我懷疑、甚至自我憎恨,有時還會對整個知識社群嚴厲抨擊。這種內部的批判很有啟發性也很有趣,但不是我們焦點所在。另一方面,某個知識分子對其他知識分子的無禮攻訐或肆意批評也不是我們要討論的。對於美國學院內的教授們,曼肯(H.L. Mencken)大概是發出最多揶揄的人,而將其他媒體名人寫入小說加以毒辣諷刺的,也莫甚於瑪麗・麥卡錫(Mary MacCarthy)。但我們並不會將曼肯等同於一貫敵視學院教授的政治評論家巴克萊(William F. Buckley),更不會將瑪麗.麥卡錫等同於那位同姓名的麥卡錫參議員。畢竟,批評其他知識分子這件事本身就是知識分子的重要職責之一,而且通常批評者都會很勇於表達。我們雖無法確定其動機,但是希望他的批評會充滿仁慈、優雅的風格且論事精確。由於知識分子本質上必須多元與懷抱自主性立場,所以社會只好承受他們經常互相「吵架」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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