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國台辦主任陳雲林來台弔唁好友江丙坤之餘,應邀與另一好友連戰聚餐,陸委會主委陳明通認為陳雲林是「節外生枝」。這種跋扈姿態傷害台灣人自尊的程度,比北京阻撓蔡英文假借過境之名,在美國公開演講,大規模接見僑胞,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陳雲林私下與友人聚餐,因為不不符合來台目的,陳明通就以節外生枝表達厭惡,那不等於是把蔡英文大張旗鼓,唯恐天下不知的過境外交,貶抑為情節極為嚴重惡劣的無賴行徑?
不只蔡英文是無賴,馬英九恐怕更是無賴。還記得他到新加坡弔唁李光耀的同一天,竟特別安排在私人場合,跟李顯龍促膝相交,事後毫不靦腆地透過主人幫忙,大肆宣傳,儼然一副元首姿態,更難稱符合旅行目的。
台北屢次在美國推動過境外交,層次不斷升高,範圍不斷擴大,美方本持著尊嚴、舒適、安全、便利的原則接待。可是,台北每次無不設法敲得鑼鼓喧天,稍有突破,或根本沒有突破而勉力佯作突破,都得意洋洋。這說明,陳明通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擔心陳雲林會玩弔唁外交,是政治文化的品質問題,其來有自,而不僅僅是他個人在雞蛋裏挑骨頭而已。
陳雲林來台,豈可能不與人接觸,食衣住行都要與在地社會互動。在地友人基於地主之誼,倘能在食衣住行方面協助安排,使客人在悲傷之餘,尚能賓至如歸,只是基本上做到安全舒適便利尊嚴而已。
何況連戰與陳雲林是多年舊事,同為往生者的至交好友,兩人在告別好友之際相約屆時一敘,是告別好友這種活動的重要環節。兩位老人憑弔哲人,彼此安慰,相互打氣,應是人性光輝的相映與社會連帶的常規。
請陳明通回憶一下,過去閣下自己在憑弔長輩好友的時候,是不是一定會邂逅多年未見的舊識,幾人互訴思念,憶往追昔,而能從唏噓之情中,獲得較大的平撫,繼續面對人生?這叫人情所趨,人道所在,人性所至。
這兩位打算在短暫的唔面時刻順便餐敘的老人,都沒有官職在身,也不負責兩岸事務。甚至,陳雲林也沒有找任何藉口多待一天,沒有公開活動,沒有宣傳任務,禮貌性地告知陸委會,相互尊重,得體合宜。
但現在 很陳明通的發言不只讓人錯愕,甚至悲痛。不是說他小心眼以為陳雲林在玩蔡英文的花招,而是在這種小心眼之上,根本弄瞎了自己的心眼,近乎直覺地用政治抹煞人情、人道、人性,還振振有詞。台灣人在政治破敗、經濟分化、價值龜裂的時代裡,還要遭受自己領導人摧殘最後一絲文化尊嚴。
陳明通的伶牙利齒透露的,是比各種此起彼落,但稍縱即逝的異端邪說,都更傷害台灣的一種自我戕害。陳明通反省一下吧!說一聲自己錯了,給陳雲林道個歉,台灣人的尊嚴會因為他的回歸正途,立刻充沛起來。
*作者為國立台灣大學、中山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