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日本時代高雄被選為南進基地伊始,以至戰後一九六○到一九七○年代,國民黨政府將高雄打造成國際出口加工平台,以及基礎性重工業的堡壘後,工業勞動者的身影與文化,幾乎成了高雄現代身世的印記。因此,許多沿循著勞動文化或者職業工種本身所長出的各種特殊文化表現,讓高雄人與「頂港人/台北人」這個統領台灣金流與人流的都市人,宛如流著不同的血液般,以待人接物上的直率隨和、生猛熱情與阿莎力等特質為名。
勞動,往往可以型塑或創造出許多相應的文化表現或慣習。尤其碼頭工人算是一種年代古早的勞動力販售者,舉凡有港口、渡船口或碼頭的地方,即有這種負重扛包的荷役身影。由於扛重的勞力耗費,當時高雄港碼頭「苦力」(collies)最常出現的形象和裝扮,便是綁著擦汗的頭巾、腰間掛著鉤貨物的長、短兩把鉤子。也由於碼頭勞動的這種刻板特性,據說碼頭工人身著內衣汗衫、甚至打赤膊以扛物的穿法,首開人類穿衣歷史上「內衣外穿」風氣之先。就好像關於T恤的起源,即有一種說法是來自十七世紀美國馬里蘭洲港口搬運茶葉的碼頭工人內衣,取茶葉Tea的字首「T」,才因此有所謂「T」恤之稱謂。
其實早期到高雄港打拚的碼頭工人,除了一開始便有離鄉背井舉家遷出的決心者外,許多下到高雄碼頭從事「苦力」工作的臨時工人,通常只是為了「度小月」。譬如嘉義布袋籍鹽工在雨季時節無法曬鹽的日子裡,便宛如候鳥一般,越渡至高雄港幹起臨時碼頭工人,以為「度小月」的特殊方式。
當然,對某些布袋鹽工來說,從事苦力原本可能只是「度小月」的權宜之計,爾後卻成了終身勞動的職業行當了。這與家戶喻曉的台南「度小月」擔仔麵的其中一種起源說法頗為類似。古早台南繁榮的秘訣,乃是藉由港口與中國對岸城市貿易達致。但一遇到颱風季節,在港口搬運的的苦力生活便陷入困境。因此,沒有苦力可做之時,便被稱之為「小月」(淡季)。為了生計,碼頭工人便只好打著旗號為「度小月」的小麵擔四處討生活,沒想到這種油麵煮熟、上面灑些肉醬、蝦末的小麵點居然深受歡迎。據說當年這些碼頭工人幾乎姓郭,所以「度小月」的始祖即是郭姓,不過,也有傳說始祖乃名為「洪芋頭」。
碼頭文化,不管是土產或舶來品,早就以衣或食的形式,貫穿融入一般常民的生活中。但相對地,有更多碼頭工人特殊的文化,在歷史來去中逐漸淡出。高雄港區碼頭工人的一些特殊飲食文化,即是這種被迫淡出的故事。
民以食為天,食又是為了翌日勞動力的再生產,於是耗費體力與勞力甚劇的碼頭工人,當然也有一種宛如「大補丸」的補充體力之方法。五十年前,當高雄抓住工業化的尾巴之後,都市化成了許多勞工階級湧入後必然的副產品,因此,擺脫傳統「菜店」的新式餐廳等相較高檔的消費飲食場所,就開始隨著經濟發展而誕生,連帶地種專門收集餐廳的剩菜剩飯,俗稱「菜尾」的行當也開始出現,然後這些回收菜尾的小販,便將菜尾集中一起混煮,成了具有特殊風味的「雜菜」(大雜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