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味在人間》選摘(2):舌尖上的中國導演推薦年夜飯最佳去處

2016-09-23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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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一些,我們的工作也比較清閒:妹妹們拿一碗米和一角錢,歡天喜地地上街找爆米花的機器,蹲在旁邊幸福地等待著「砰」的那一聲。我則在家門口支一個灶、一口鐵鍋,裡面放上沙子,等劈柴燃盡,沙子已經滾燙了,就用灶膛裡的餘溫翻炒花生。等妹妹們誇張地抬著一籃子雪白的米花回來,我的眉毛和眼睛都是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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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米花和花生仁最後都會被我爹做成點心,用混合了豬油和桂花的紅薯糖稀把它們黏在一起。先把米花和花生仁均勻地鋪在小桌上,倒上糖稀,然後捲起來切成薄片,冷卻後酥脆無比。

我爹是一個樂觀的形式主義者,老家過年的講究是七個盤子八個碗,到大年夜那天,菜都上了桌,自然少不了雞魚肉蛋,然而,湊齊十五種往往還是比較困難。於是,我爸爸就會把一些糕點放在盤子裡充數,然後一二三四地數過去,如果還不夠的話,他就會返身去廚房,又端來一盤—或許就是我剛炒的花生。

關於湊盤子這件事,在我的少年時代,一直是全家人奚落父親的經典段子。然而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漸漸體會出了父親當年的心境。作為男主人,他在暗示自己,同時也希望所有的家庭成員感受到,生活在這個家庭裡還不是太寒磣的。

父母廚藝一般,關於年夜飯的味覺記憶,即便用洛陽鏟也找不出隻鱗片爪。而那一個個寒冷冬夜裡,外面劈劈啪啪的鞭炮,屋內一家五口人圍坐在一起的情景,今日再也難以找到。

現在我們全家都住在北京的不同角落,兄妹三人工作都忙,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已經很多年沒有吃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團圓飯了,所謂聚一下也只能在飯店裡象徵性地舉舉杯,然後就各自散去。一家人團圓守夜的場面也永遠留在了記憶的深處。

今年除夕,我正好在北京,於是父母讓我去他們住的地方過年,我在電話裡建議,要麼全家去天下鹽吧,那家有川東農村的「八大碗」(清代流行「滿足八大碗」,即雪菜炒小豆腐、滷蝦豆腐蛋、扒豬手、灼田雞、小雞珍蘑粉、年豬燴菜、御府樁魚和阿瑪尊肉,製作方便,易儲存,行軍打仗取勝後,常以它祭祖,並與士兵分享。

有時不一定指八碗,而是主菜八碗,涼菜、主食不計,有時另以小菜名義增加炒蔬菜,頭批入席的多是貴客,加菜情況常見,只是「八」有「四平八穩」之意,人們仍維持了這個稱呼),非常正宗,土氣十足,很有年節氣氛。沒等我說完,父親就打斷我:「能在家還是在家吧,我和你媽媽已經準備了好多天了,保證七個盤子八個碗。」爸爸笑得非常自信。

果然,包括乾果點心在內的一大桌子「菜」準備好了,濃濃的暖意中,一家人就像回到了從前,老爸在廚房和餐桌之間做折返跑,我媽在一二三四地數著盤子碗的數量,唯一不同的是多了電視裡稀稀落落的晚會……及至全體坐下,父母笑盈盈地看著大家,在他們眼裡,我們還是沒出家門的孩子。老媽坐我旁邊,像當年摩挲豬頭一樣撥攏著我腦袋:「哎喲,多了很多白頭髮哦……」我看著她眼角密密的皺紋,心下不覺一酸。

作者|陳曉卿

紀錄片導演,美食專欄作家。1965年生於安徽靈璧,1989年畢業於北京廣播學院後,進入中央電視臺工作至今。1991年開始拍攝和製作紀錄片,作品有《遠在北京的家》《龍脊》《百年中國》《一個時代的側影》《甲子》等。2012年,領銜製作美食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在央視首播後引起廣泛關注,後陸續在臺灣、香港、新加坡等地播出,影響遍及海內外,成為年度話題。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圓神出版《至味在人間:跟著「舌尖上的中國」總導演品嚐大江南北的家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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