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孩子對某件事物的學習或是操作感到興趣時,那種專注與沈迷,卻不一定是每個家長可以理解的,就拿這場吃飯戲來說吧,聽過不少人的家規可是超過五分鐘不上桌不動飯菜,完全不由分說,碗筷立刻收走,不准吃飯啊。陳順不識字也不懂畫,但她懂當孩子願意投入在一件事物時,全力支持、成為他堅強後盾的道理。
終於來到臺展收件的日子,惴惴不安的雪湖與自信滿滿的逸安帶著各自的作品前往交件,看著眉頭深鎖的雪湖,逸安告訴他一切聽天由命,沒什麼好擔憂的⋯⋯咦,這就是傳說中的「插旗」吧?
是的,插旗不久的逸安,在臺展入選名單公告的這一端怔然而立:西洋畫名單上面沒有他的名字;另一頭東洋畫名單前也有一位錯愕不已的少年:不敢置信自己入選的郭雪湖。
首度臺展入選名單中,李石樵、顏水龍、陳澄波等人的入圍為臺灣人帶來不少自信,身為殖民地被瞧不起的臺灣人,有了揚眉吐氣的機會。同時入選的還有在日本讀書的少女陳進,我很喜歡當她收到祝賀電報時的那場戲,看似不為所動的陳進,在侍女離去後繼續作畫,然而這一筆失衡的力道,將其內心狂喜完全展露無遺,雖然毀了一張圖,但越發使勁撕著畫紙的陳進,將逐漸高漲的情緒循序釋放,沒有放聲大笑、沒有激動尖叫,但這靜默的撕紙漫天亂撒,卻是最真實的一刻。
林玉山、陳進、郭雪湖三個不滿二十歲的入選者,在當時的媒體報導中被稱為「臺展三少年」,但他們的入選卻引來資深畫者們的不滿。畫館內雪溪師與老友們談起,原本促進臺展的幾位老畫家,沒想到在這次的評選中全軍覆沒,過去批評內地畫風保守被認為是分化族群,旁人更不平的是作畫數十年,竟輸給三個乳臭未乾的年輕人,批評與嘲諷聽在雪湖耳裡,更加不是滋味。
聽完兒子煩惱的陳順,不但不覺得孩子受到羞辱而義憤填膺,反而告訴雪湖:「如果是我,我就會更加努力一直畫、畫到別人都說不出話來為止。」
多麼正向有力的一句當頭棒喝!有時候他人負面的批評總是縛住我們的腳步,難以前行,但陳順卻將阻力化為前進的激勵,讓雪湖再度燃起鬥志,提起畫筆繼續畫下去。
長輩們的批評有時是倚老賣老的刺耳,有時卻是詞不達意的殷切期盼,無論在哪個情境,若能換個方向思考,也許能找到更明確的方向、得到更強大的動力。長輩們說的是正確的,調整自己再來過是一種自我成長;長輩說的不正確,那就更加努力地去證明吧,行動的聲音比言語響亮長久,阻撓的話語終將消失在風中,行動留下的紀錄卻如刻如烙,難以磨滅。
撰文|瑪莉莎
大學讀外文、研究所念應用媒體藝術,做過很多互不相干的行業例如中醫診所助理、書店店員、銀行登打員;辦過雜誌、寫過漫畫及影片腳本、企劃主持婚禮,目前從事文字工作,偶爾攝影拍片配音,是個熱愛大叔、對過度CG作品過敏的迷途過期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