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跟著日本同事出差回台北，不免就要當一下地陪。按摩，已經變成日本人到台灣觀光時的必要行程了（大概跟去鼎泰豐和九份有同等地位），因此老陪著一起去的我，竟然不知不覺也成了習慣。回到日本以後，每當腰痠背痛時，就興起「好想去馬殺雞啊」的念頭。
偏偏日本按摩好貴。通常來說，是以十分鐘為一單位。十分鐘，日幣一千日圓。因此在台灣一小時的全身按摩，在日本就要日幣六千圓。加上8％的消費稅（之後可能上漲到10％），就快要六千五百圓。大約可以換到22碗牛丼。
在日本，凡是手工職人的產業都貴。按摩當然也不例外。其實日本人也覺得貴，所以才有十分鐘為一單位的算法。很多裝潢漂亮的按摩店設在車站地下街裡，專門主打來去匆匆的上班族OL消費群。在午休時，或下班搭車回家前，馬一下，十分鐘一千圓，感覺也不那麼浪費。
只是不知道按摩師到底是沒吃飽呢，還是太小心翼翼怕捏出問題，在日本按摩總讓人感覺力道不足。嘗試過台灣跟泰國按摩的日本朋友們，也跟我有同樣的感想。尤其是大部分日本的按摩院，並不會要你換衣服。他們不好直接在你的衣服上壓來壓去，便會在你身上鋪兩塊毛巾。此外，講究衛生的他們，還會戴上手套才開始按摩。
按摩這件事，應該要用雙手去感覺身體的筋骨穴道，進而調整力氣的吧？蓋了那麼多層布，難怪被按的人覺得隔空瘙癢。
後來有朋友推薦我一間在新宿的按摩店，是個韓國阿姨開的。一小時只要日幣三千圓。店裡的裝潢當然不能跟六千五百圓的相提並論，不過阿姨的按摩技術是很不錯的。
我去了幾回，但今年某個炎熱的夏日午後再去時，店裡只有我一個客人。我很詫異，店家為了省錢，居然只開窗戶，不開冷氣。窗外嘈雜的車流聲，完全無法令我放鬆身心。
那天替我按摩的是另外一個男師傅。悲劇來了。室內的溫度愈來愈熱，他手掌冒出的汗，就這麼來回觸摸在我的身體上。那天以後，我便決定再也不要踏進那間店了。
這陣子，一小時三千圓左右的廉價按摩店，忽然在東京的辦公街區多了起來。主要的客層是上班族男女，所以很多店面甚至是開在辦公商業大樓的中層。這些店都是日本人所經營的連鎖店，很有規模。店家裝潢得乾淨清爽，按摩師也都訓練有素。
前兩天去體驗了一次，有趣的是，走進店裡就像是進日本食堂買餐券一樣，有一台票券機，要在螢幕上選擇你今天想按摩的時間和種類，最後再把票券交給櫃檯，工作人員就領你到按摩的床位前。
這些按摩店總的來說，技術都差不到哪裡，但再怎麼技術好，總也感覺少了點什麼。
偶爾請家人或朋友替我按摩時，他們雖然沒有專業的執照，卻覺得更命中要害一些。說到底，那是因為在雙手的游移之間，他們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我，放了感情的緣故吧。
作者介紹｜張維中
以小説《岸上的心》、《501紅標男孩》踏入文壇。近作為旅記《日本・愛的魔幻旅行》、《東京，半日慢行》、《日本・一日遠方》、小說《戀愛成就》、散文《夢中見》與少兒讀物《完美特務》等書。
東吳大學英文系、文化大學英研所碩士畢業。早稻田大學日本語別科、東京設計專門學校畢業。目前除在台灣各大報刊雜誌暨網站開闢專欄外，並受邀於《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網連載文章。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原點《東京模樣》（原標題：東京按摩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