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don't need a weatherman to know which way the wind blows.
你不需要氣象員告訴你風往哪個方向吹。
—巴布迪倫(Bob Dylan),〈地下鄉愁藍調〉(Subterranean Homesick Blues),一九六五
事情是怎麼開始的呢?
是一九八六年那個百無聊賴的下午麼?十五歲的我漫不經心翻著母親存放錄音帶的抽屜,找到一捲披頭精選輯,想想這個團好像滿出名的,那就拿來聽聽看吧。誰知道,接下來整個星期,那捲錄音帶都留在我的隨身聽裡,放了一遍又一遍。那些古老的遠在我出生之前就流行過的歌,如此神妙如此熨貼如此鮮活,我一頭栽進去,從此再也沒爬出來。
接下來的兩年,我上了高中,跑遍光華商場和中華商場的唱片行,終於慢慢湊齊了披頭的所有專輯。我把每一首歌聽得滾瓜爛熟,直到它們變成身體一部分。那些歌太美好,太強大,我必須分享那飽漲得簡直要爆炸的感動。《艾比路》(Abbey Road)專輯B面的組曲是我心目中人類文明的顛峰,每放到壓軸那段約翰、喬治和保羅的吉他狂飆,總是泫然欲泣。在校刊社大家奮力趕稿的某個傍晚,我拿出社辦那台老式手提錄音機,扭大音量放出這段音樂,希望振奮振奮大家,卻只換來總編K的呵斥:「吼,拜託你小聲一點!」
K是很有資格受不了我的,他聽搖滾之深之精,我望塵莫及。不只這樣,他善作文,能寫詩,飽讀文史哲經典,精通英語,還會畫畫。但K待我也算不錯:他答應讓我在校刊寫文章介紹披頭,於是我奮筆寫了上萬字的長文。那文章當然幼稚不成樣子,卻是我初次試圖用文字追趕聆聽的經驗,也讓我初嘗那註定徒勞的挫折感。
後來許多年,我和K失去聯絡,然而屢屢寫文章,總還是會想起他:嘿,這篇東西或許唬得過某些人,但要是讓他看了,不知會不會嗤之以鼻?十六七歲的時候,總以為我們會一直一直寫下去,終有一天,將會逼近我們仰望的那些名字。誰知道幾個轉彎,就只剩下我一個人還在寫了。
抬眼張望,心虛不已。
是一九八八年的另一個無聊下午麼?我初次聽到巴布迪倫的〈像一顆滾石〉(Like a Rolling Stone),根本不知道他在唱什麼,只聽懂副歌一遍遍喊著:
這是什麼感覺?這是什麼感覺?
孤獨一人,無家可歸,無名無姓
就像一顆滾動的石頭
僅只這幾句,已經令我戰慄。是的,被時代拋擲出去,孤懸在空白與混亂之中,不也是我輩的青春風景?口琴破空而出,一條蜿蜒的大道緩緩鋪開,遠方一片迷濛,危機四伏。後來我慢慢知道,某些長輩曾經走過那條路,有人全身而退,有人殉難於途。路的盡頭寫著「自由」,迪倫是這樣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