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來,八○年代末、九○年代初的台灣,確是個令人激動與興奮的時代。強人政治甫於不久前結束,解嚴的春風剛開始吹拂;對岸傳來令人震撼的消息,卻又隨即拉開一道門縫,吸引著一批有著華夏情懷的青年。香港流行文化引領風騷,在音樂和電影領域大放異彩;文青透過「太陽系」提供的LD,接受法國浪潮的洗禮。
《號外》雜誌、吳宇森、林嶺東、王家衛、張國榮、侯孝賢、《抓狂歌》、林強、李宗盛、盧貝松、尚賈克‧貝內、顏尼歐‧莫利克奈、史蒂芬‧金、湯姆‧克蘭西、村上春樹、大友克洋、坂本龍一......這些名字,是在非嚴謹的情況下搜尋記憶時,浮現在那時代的一些關鍵字。至少對我而言,這些名字都有其影響與意義。
至此,那個從小受到導遊父親日系背景之潛移默化,因YA電影與友人遠行啟發的美國夢,名師教誨覺醒的台灣意識,被流行文化吸引而醉心的香港風格,種下理解東南亞種子的新加坡,以及透過法國與義大利電影萌發的歐洲想像,還有既熟悉又陌生的對岸大陸近代之種種異同,終於養成了二十五歲的假文青。
或許你會問,明明在少年時開啟了對世界與旅行的渴望,好不容易撐到相對自由之身,卻仍未踏上自己的旅程?以前沒認真想過這問題,這麼一問,頓時都茫然無解。但若仔細回想,便不免微笑(或苦笑)。答案其實簡單:此時不旅行,是為了愛;而後不久,踏上大旅行的征途,依然是為了愛。
我並無意在此書寫自己的愛情。那原本是私人領域的事,且雖然每個人總認為自己的愛情轟轟烈烈、世間罕有,但其實可能也只是數十億人間平凡的小故事罷了。儘管到了後來,確有超越連續劇或偶像劇的曲折情節,足以使我對編劇貧乏的想像嗤之以鼻,那畢竟是後話。提到愛情,只因為它是旅行的動機。
在開始下一段旅程之前,想試著回顧從一九八八到一九九一年之間,身旁的生活氛圍。我說過,那是個剛解嚴的時代,無論影像、文字、音樂創作,都百花齊放、大放異彩的時期,對於一個從事影像創意工作、初出茅廬的年輕人而言,更是個激動而興奮的年代。其中具體的展現,便在那幾年出版的音樂專輯。
一九八八年五月,尚未退伍,陳昇出版了第一張專輯《擁擠的樂園》。當時我們戲稱,那是用山東腔英文演唱的副歌,可不知為什麼,就是感覺唱到心坎裡去。昇哥第一次在如今已經燒掉了的中華體育館「初登板」,以青澀的新人姿態演唱著《擁擠的樂園》時,我竟也在歷史的現場。如果再算上前兩年在同樣的場所,聽到羅大佑與李壽全的合唱,也能算得上是一段小小的「此生無憾」之經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