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門前輩多,新手要實戰不容易,他出去闖盪、累積素養後才回來認真轉燈光。「影響我最深刻、最感謝的是桃叔(張贊桃),所有的原理和邏輯他都不吝分享甚至在後台畫給我們看,有問必答,他讓我了解『光』也能是一個單獨的創作元素。」
從九五年開始在雲門實習到離開十年,江佶洋拿到第一份全職合約卻是做舞台監督,「看完《行草》覺得再給我十年也做不到桃叔的等級,當舞台監督也好,當不了偉大設計至少可以待在大師身邊工作。」
江佶洋自覺幸運遇上好老師,心底卻不想就此停住。一路挑戰,不安於現狀才能往前走。他要求自己每年比前一年進步一些,「我不是太有野心或創造力的人但就想保持動能。我從小就不是會唸書的人,知道自己比人家笨就要靠實作去學。學一次就學三次學十次,十次還不會就改一條路」。知道自己想往燈光設計去,每個轉彎處他抓緊機會不讓自己失重,跟巡迴出國看世界,被引介當助教,都是學習。終於,他能以『光』為媒材創作甚至為生。
慢慢地,燈光設計邀約找上江佶洋,一檔檔做一檔檔學,前程似乎仍不明朗。「事後回想,讓我走到今天最大轉捩點是我拿補助去巴黎。前後在巴黎待了一年,我像白紙盡量吸收咀嚼消化反芻,不預設終點也不限制創作形式」,回台後一陣低潮只靠零星接案度日,突然前後銜接起來。他明白巴黎一切教給他什麼了,他知道自己要做甚麼了。
「在巴黎碰到一個白髮白鬍隨時戰鬥狀態的老左派,我們找他借場地做展覽。翻譯跟他說我是台灣藝術家,他突然很激動的問『什麼是藝術家?』當時在場四五個人全都為這大哉問愣住了,老左派從沉默中破聲而出「寫塊『我是藝術家』的牌子掛脖子上就是藝術家了,你憑什麼強調你是藝術家而我不是?」
「我終於了解,真正重要不是你的職業而是從頭到尾你都先是一個『人』。」江佶洋說。
「光,摸不著也難以言說,以前很怕別人不知道我是設計、拼命要存在感;但現在我開始想,回到生活裡面『光』是什麼?我是什麼』。他發現,重點並非身分職業定位,無論用何種素材創作都得先是個好好過生活的人。
「我對社會有什麼貢獻?我每個作品都在消耗能源。台灣是能源匱乏又沒替代能源政策的國家,我每個作品動不動幾千瓦、多少碳排放量才能支撐我一晚作品?我還能為社會做什麼聲光娛樂以外的東西?」
回國碰巧遇上北市新北跨河十三座橋梁的光雕設計,他投稿報紙訴衷心意卻引來光雕設計師好奇,辦了場鴻門宴把江佶洋找去,你個劇場燈光設計跑來議論我們橋樑照明?「結果大家一聊,原來想做都一樣、都在關注『光』如何介入城市、介入人的生活,開始討論如何結合我們的專業去和城市對話,也幫我在劇場之外畫出一條新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