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區督導來檢查時,所有自己放在置物櫃、在藥妝店買的物品都要貼上名字,我覺得受辱,雖然是防賊,但我覺得我們沒有和客人一樣基本「單純、美麗、生活」的人權,有的只是不斷地壓縮、壓擠、壓榨。
生日禮金和獎金永遠是藥妝店的禮券,只能買藥妝店的東西充當業績,我覺得很可笑,每個月某號全店員工打折不算太多,是心意,也是可以。
每個月藥妝店也有好用的商品,工作人員如我們會互相推薦,但晨收、夜送貨(連夜送貨的人都是大臭臉,永遠氣得不講話),每天報紙上總公司不會告訴我們、是客人告訴我們而因此感到驚異的特價活動(又特價了?),還有店內隨時在進行5、6種以上的特價搭配活動,跟每個月固定換檔搭配,卻又限定很多商品不能使用,所以結帳時客人總把氣出在我們身上,我內心常常快生氣了,這個愚蠢的體制和公司,沒有人起身反抗,只是服從。
還有最著名的寵X卡會員卡活動,若是沒有達到固定每月業績,店長會「告訴我們」她會被叫去區部開會,我們都很緊張。
每月底看著店長、二副、小組長不斷想著親戚的手機電話資料填寫基本資料,自掏腰包一張張50元台幣申辦一張張寵愛會員卡,才能達到基本要求業績,我覺得悲傷,到底有多少電話號碼可以抄寫利用呢?
早晨晨收,40幾箱,會耗掉一早上擺放至各層架到下午2點多,連午飯都無法吃,On檔時週末活動從早上7點上班站到晚上半夜1點,站來站去介紹、去別店拿貨、用大聲公招攬客人,雖然中間經歷2個小時的午、晚餐時間,我還是放棄了,最後我蹲下去時,膝蓋站不起來,我辭職了。
心情無比痛快著。膝蓋也無比痛快著。
我不敢在那裡當我自己,直到最後才拿出自己的小說看,而不是看每月藥妝店的特價DM。但同事反而喜歡原來的我,很奇妙,我還是在那裡交到朋友,或是第一個在我久病初癒後接受我工作的地方,有痛苦、也有感激。
也因為服務業工作人員家庭的生成或過去大多複雜,大家大多義氣相挺,也滿照顧人的,這也是我喜歡的地方。
工時過長10多小時,久站,吃飯時間不穩定,只有行政以上有機會坐在椅子上工作,颱風假得視颱風大小到場上班,君不見之前有百貨業放颱風假被視為德政?我還曾經帶著藥妝店的廣告牌子,像黃春明兒子的大玩偶般,在街頭巷尾騎著車如三明治人到處宣傳廣告。
發傳單、低薪、惡劣不良的勞動環境,有時連上14天的班,很不合理的人體要求,這樣的服務業要求什麼樣的服務品質,我很懷疑。當然罵髒話的客人不會少。精神霸凌也是一種惡質勞動。
現在FB有服務業「櫃姐der靠北」、或如「求職天眼通」等講求勞資平等的FB,能有人共通發聲已經算不錯,但勞動環境何時能得到改善呢?
那些在巷弄內抽著煙的百貨業、精品業櫃姐櫃員們,他們望著天空,我望著高樓,在想他們是出於苦悶呢?還是純粹放風聊天,度過快樂10分鐘。
一切,或許也只有他們知道了。
*作者簡介:1983年基隆出生,帶著海的氣味在新莊漂泊。超過30歲仍在城市中掙扎的工作人,對這個世代充滿懷疑,所以在小角落上尋求歡欣。莫夫來自於基地,是艾西莫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