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 2 月,中國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決定,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動物交易、革除濫食野生動物陋習。根據該決定,人工繁育、飼養的陸地野生動物亦在禁食之列。如此一來,過去依靠飼養野生動物成功脫貧的人,可能會因禁令而再次苦於生計。「紐約時報」北京分社社長 Steven Lee Myers 從中質疑,禁止交易、食用野味的措施或因此無法持續執行。
廣西有大量竹鼠養殖場,但自鍾南山於 1 月 20 日指其可能是病毒源頭,加上中國政府在 2 月停止野生動物銷售,重創當地十萬竹鼠養殖戶的生計。過去 5 年,毛祖欽在廣西平樂縣開設養殖場,飼養約 1,100 頭竹鼠。他最近接受「紐約時報」訪問時稱,現已無力支付飼料成本,而竹鼠賣不出去,亦令過去投入的資金化為烏有:「現在負債累累。」
Myers 指,雖然中國停止野生動物貿易獲得讚賞,但此舉令數百萬從事相關工作的人陷入經濟困境。中國農業農村部 5 月 29 日公佈批准飼養的畜禽「白名單」,竹鼠與狗隻一樣未獲列入其中,意味竹鼠飼養行業目前仍被禁止進行銷售活動。不過,過去屬於野味一類的鴯鶓(emus)及薑母鴨(Muscovy duck),如今則成為家養畜禽。毛表示,他為竹鼠事業「投了那麼多錢,不敢放棄。現在就是無助」。於是他選擇繼續飼養竹鼠,期待有日可獲「解禁」。
竹鼠會否獲批販售尚未可知,但 Myers 認為,中國政府的限制措施存在漏洞,能否藉此永久禁絕野生動物貿易,仍然成疑。而上月底閉幕的全國人大,並沒有通過終止野生動物貿易的法律,僅在起草立法時發佈指令,過程可能需時一年或以上。此舉因而令人擔心,其可能重蹈 2003 年 SARS 疫情後的覆轍 —— 疫情期間禁售果子狸,但危機過後數月,「禁令」即悄然不見。
即使中國官員及媒體大讚此永久禁令,但 Myers 指官方目前只是暫停野生動物交易,有關官員仍在修改法律階段。而且現行法律執行不力、公共衛生標準太低、非法動物販運頻繁,以及原本合法野味產業龐大,亦令落實變得困難。野生動物養殖是中國的一項大規模生意,據 2017 年估計,該行業價值將近 80 億美元。要為所有從業人士尋找替代工作及收入,在疫情爆發後的當下,尤其艱難。
Myers 又稱,中共領導層的指示向來甚少受到公開質疑,但對是次禁令的執行,支持及反對的人數旗鼓相當,甚至在國內出現政策辯論的跡象。上週起,包括北京在內的一些城市,已經開始禁止狩獵及出售野生動物。武漢作為武肺疫情源頭,亦宣佈為期 5 年的禁令。但類似毛祖欽身處的農村地區,當地官員們正遊說上級豁免禁令,藉此滿足中國領導人設定的今年滅貧目標。貴州省野生動物和森林植物管理站站長冉景丞,早前更在微信上載相片,展示失望的養殖戶如何撲殺竹鼠,並指禁售將為農民帶來嚴重後果。
雖然養殖戶受禁令所限,但其他具中藥價值的野生動物貿易,或許禁之不絕。Myers 指出,豁免的動物可能成為滋生野味非法交易的溫床。例如已被確認為可能攜帶冠狀病毒物種的穿山甲,其肉雖屬禁止食用的野味,但以其製成的藥則為合法。即使最近穿山甲由二級保護動物提升至一級,亦不影響中藥的使用範圍。他指,天安門廣場附近便有商店展示穿山甲鱗片,而包含此成分的中成藥亦獲准出售。
侯斯頓大學東亞政治學副教授、國際人道協會(Humane Society International)中國政策顧問李堅強(Peter J. Li)亦認為,中國政府現時「缺乏動力」取締野生動物交易。因為限制野生動物交易,等於與根深柢固的文化及傳統飲食作對,放棄文獻記載的熊膽、虎鞭、犀牛角。而中國政府現時亦就使用野生動物毛皮及入藥作例外規定,當中便包括以熊膽治療武肺。在配合當局推動中醫藥的舉措下,能否真正禁絕野生動物交易,仍有道阻且長。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cup(原標題:禁之不絕的中國野生動物交易)
文/HUGO SZE
責任編輯/林安儒